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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的遊戲:活人剩的不多了,讓我們聊聊死亡

轉眼之間,HBO出品的美劇《冰與火之歌:權力的遊戲》已經更新到第七季了。又一眨眼,第七季目前已經進入到收官階段。

在這一季中,整個冰火系列中擁有最強戰力、幾乎不可能戰勝的異鬼大軍正在向長城東海望進發,對維斯特洛大陸上所有人類構成威脅。面對危在旦夕的局勢,北境之王瓊恩·雪諾開始南下尋求幫助。而與此同時,龍家的丹妮莉絲皇后率領的聯軍開始和獅家的瑟曦皇后的軍隊短兵相接,前者雖然駕馭著三條巨龍——為數不多的與異鬼抗衡的力量,亦即「冰與火」之中的「火」——但卻對擊敗異鬼全無興趣,後者更是完全不相信異鬼的存在,把這一切都看成是坦格利安家族為攫取權力、重獲鐵王座使出的陰謀詭計。

「凜冬將至」——這是《權力的遊戲》從第一季到現在為止的大背景,是北境史塔克家族的族語箴言,也是整個維斯特洛大陸戰亂頻仍、人性觸底的隱喻。這四個字之下,是千千萬萬死去的生靈,從長城之外艱難謀生的野人,到在各大家族為爭權奪利而掀起的戰爭中死去的平民,沒有一個人可以逃得過死亡二字的魔爪。隨著死人越來越多,活人越來越少,「領便當」甚至成為了整個劇集最大的噱頭和懸念所在,原著作者和劇集編劇總是天才般的將觀眾置於一種既害怕又期待的狀態中,讓觀眾不得不通過不斷追書追劇確證某一角色的死活,然後被某個角色的死整得心驚膽戰、死去活來,直至氣得七竅生煙,立馬棄劇,最後又對另外一些角色產生興趣,重新進入了擔驚受怕、痛並快樂著的死循環。

在《權力的遊戲》中,死亡,或曰「領便當」,既是一種娛樂手段,也是一個哲學命題。我們為角色的死亡著迷,更為他們的死法著迷;我們始終期待看到一個自己沒有想到,但又符合人物邏輯、情節發展的悲慘瞬間,比如血色婚禮,比如野火炸教堂,比如奈德被砍頭,比如喬弗里被毒殺……絕不希望一個人死得輕如鴻毛,死得沒有邏輯,死得不得其所。可以說,「權力的遊戲」,很大程度上就是死亡的藝術;創作者們在「領便當」問題上下足了工夫,他們對人類最終命運的精準描繪,就是冰火系列讓人慾罷不能的關鍵。

然而,想要死得攝人心魄,死得百轉千回,死得錯綜複雜,其實並不容易,何況像《權力的遊戲》這樣體量的作品需要規划出的「合理死亡」何止成百上千。不狗血,顯然是一部好作品的最低標準,原著作者喬治·馬丁毫不費力地達到了,更高的標準需要建立在更加穩固的基礎之上,喬治·馬丁選擇了西方古典文學的經典範式。無論是書還是劇,從預言系統到弒父情結,無一不是對於古希臘文學和莎士比亞戲劇中某些元素的繼承和改造,這些系統讓死亡從一開始就依附於角色的性格和命運,使之成為一種悲劇性的必然。

「蛤蟆」巫姬對瑟曦的預言——「來日你將母儀天下……直到另一位女人的到來……你的兄弟將扼住你蒼白的脖子,奪走你的生命」——就是揭示人物死亡方式的經典案例。這一句話影響了瑟曦一生的行為方式,讓權柄成為她生命中的必需,並且註定她無法在整個劇集結束時倖存下來。而無論是巫姬這個角色還是她的預言,都讓人不能不想起莎翁筆下那個瘋狂而壓抑、黑暗而血腥的麥克白。同樣是蘭尼斯特家族,提利昂用弓弩射死了自己的父親泰溫(是否親生另當別論);小剝皮則一刀捅死了生父盧斯·波頓。雖然二人在性格和道德水準上可謂毫無可比之處,但卻出乎意料地做出了與古希臘文學中很多人物相同的舉動。

以此觀之,西方古典文學邏輯中的超驗性死亡和血緣性死亡似乎已經足以勾勒出了冰火系列的架構,幾乎每一個主要角色都可以在其中找到自己對應的位置。更進一步看,雖然《權力的遊戲》最大的特點就是完全不在乎角色和觀眾間建立起來的感情和認同(也因此帶來了一種另類的快感),但無論類似情況如何一再重演,其本質都未能跳出西方古典悲劇中「命運」和「性格」圈定的範圍。唯一不同的是,《權力的遊戲》將古典悲劇中發生在一個王國、一個主人公身上的故事擴展到幾個國家、多個人物之間;單一主角的定律既被打破,每個豐滿的個體都獲得了展現自身悲慘經歷的權利。丹妮莉絲被賣給馬王浴火而生,瓊恩·雪諾在黑城堡被同伴刺殺而復活,布蘭摔下城堡昏迷數日後變成綠先知,艾麗婭因為險些被賈坤的試煉奪去性命而最終成為無面人……在冰火的世界裡,一個人的偉大或多或少都建立在其與死神的對抗上,禁不起考驗的人只能與偉大、勇敢、智慧等等字眼失之交臂。死亡及其引發的快感也正是在這樣的交鋒中發生幾何式裂變。

單一主角定律既然被打破,主角不死定律自然隨之瓦解,死亡越發成為了一種必然的走向和歸宿。而死亡所帶來的震撼又在某種觀眾期盼的道德邏輯的缺席之下被進一步加強:從第一季奈德·史塔克被砍頭開始,觀眾就徹底失去了以往任何美劇中都未曾丟掉的「主角認同」的安全感;紅毒蛇奧柏倫·馬泰爾的死更是讓人大跌眼鏡——多少女性觀眾為其談吐、風姿和武藝傾倒,卻不料被魔山反敗為勝,更慘的是被瞬間爆頭。觀眾喜愛的「正義之士」隨時可以命喪黃泉,無惡不作者也沒準能活到最後,這可以說是文學上一種頗具荒誕性的設置,但創作者也無疑試圖通過其虛構的冰與火世界來指涉現實世界中「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歷史真相,來闡明人類一心呵護的道德在無序的大歷史當中充當的慘淡角色。

當然,《權力的遊戲》歸根結底是「權力的遊戲」,或者如梁啟超所言,無非是「二十四姓之家譜也」。在馬丁·喬治和編劇構建的這個世界裡,主角雖常有輪換,但絕對不會缺席,他們只是被埋藏在多線敘事的障眼法中,只待馬基雅維利主義和社會達爾文主義生效便瞬間躍升為一代梟雄,或者至少是划過天空的一顆流星。從這個意義上講,「躺槍死」仍然是全劇中最普遍的死法。相比凱特琳·史塔克被自己的封臣割喉、雪伊被曾經的愛人掐死、藍禮·拜拉席恩被紅女巫生出的惡魔殺死、韋塞里斯·坦格利安被頭灌金水等等「充滿創意」的死法,誰會關注那些被「整行刪除」的蘭尼斯特軍隊?誰在乎黑水河之役里被野火吞噬的史坦尼斯士兵?私生子之戰里史塔克將士的屍山?全軍覆沒的高庭冤魂?

因此,作為結果的死亡或許一視同仁,但作為奇觀的死亡卻始終存在高低之別。不過我們也不能否認,《權力的遊戲》的異質性也正是在對待死人的態度上凸顯出來——死人絕不會憑空消失,有名有姓的還會活在其他人的命運里,活在家族的血脈中,沒名沒姓的則被創作者注入奇幻性,活進了屍鬼的藍色瞳仁里,一躍而成為整個冰火系列劇情發展的核心驅動力。

最終,《權力的遊戲》變成了一場逝者的狂歡,每一個死人都佩戴上只有主角才有權擁有的「光環」;「權力的遊戲」更因逝者的加入成為了「冰與火之歌」,而冰與火的較量,也正象徵著我們對生存與死亡這一永恆話題的叩問和追尋。

文| 圓首的秘書

本文刊載於20170825《北京青年報》B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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