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說話的姥爺，就愛抽一口兒

立秋後的第一個下午，我便有些感冒。坐在旁邊的一位男同事說：「我昨天晚上就有點想感冒，今天抽兩根煙就好了。」我不解的看著他：煙能治感冒？八成是你的心理作用吧？他憨厚的笑著。對於一個不抽煙的人來講，煙，我只記住了這樣一句話：吸煙有害健康。相信這句話，是因為姥爺的去世讓我刻骨銘心。

暖暖 | 文

趕集的姥爺

必買的是煙葉

說姥爺是個「大煙鬼」一點也不為過。從我記事兒起，就一直在姥姥家住。姥爺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抽煙。小時候，姥爺的煙是由一根長長的煙桿組成。煙桿上面有一個類似於扣子大小的煙槽，姥爺常常把晒乾的煙葉碾碎，放在煙槽中，點燃，抽著。

煙葉，有時候是自己地里種的，有時候是從街上買的。每到逢集，姥爺總是挎一個長籃子，走著去街上採購東西。無論買不買別的東西，煙葉是一定會買的。

一年的夏天，照樣是逢集，姥爺依舊挎著籃子去街上買東西，我和妹妹興高采烈的去迎接他，希望他能給我們帶一些好吃的。結果只看到了一捆煙葉，頓時很失望。姥姥看到了此景，就不斷的說姥爺：你應該買些其他東西的，煙葉又不能當飯吃。無奈，姥爺只好重新返回街上購物。

每次趕集，姥爺買的煙葉不多，一小捆，夠抽兩到三天。

他小心的把它們收起來，然後找個擀麵杖把它們碾碎，放在一個乾淨的袋子或者盒子里，等想抽的時候，把它們放在一個小「煙袋」里，掛在煙桿上。

姥爺不時地抽上兩口煙桿。他經常坐在桌子旁的床上邊上，點燃大煙桿，歪著腦袋，靜靜地抽著。本來就沉默寡言的姥爺變得更加的安靜了，這時我們不會輕易的去打擾他。

有時候我和妹妹爭東西打擾到他時，他會瞪著圓圓的眼睛，他雖然話不多，但是那雙眼，就很具有威懾力。

陪伴姥爺的大煙桿

是姥爺一生的朋友

農忙的時候姥爺也會帶上他的大煙桿。農忙的季節一般都是夏季，天異常的炎熱。實在累的不行了，他就停下來，坐在大樹下，喝兩口自家井裡打的涼水降降溫，然後再抽上他的大煙桿。吞吐之間，彷彿整個人輕鬆了很多，農忙的辛苦也煙消雲散了。

也許是因為經常抽煙的緣故，姥爺的大煙桿經常「堵塞」。姥爺小心翼翼的呵護著他的大煙桿，宛如他的一個老朋友，亦或者是他的孩子。

關於大煙桿的來歷，姥爺是這樣說的。他說，他的爸爸在犁地的時候，聽到「咯吱」一聲，停下來去找尋，原來是一個煙桿。煙桿的頭與尾都沒有了，只剩中間部分。

具體主人是誰，不得而知。他父親把它拿回家，經過自己的改良，成了一個全新的大煙桿。他父親去世後，大煙桿就留給了我的姥爺。姥爺再經過改良加工，又成了一個全新的。這隻大煙桿一直陪著他。

不知道什麼時候，姥爺的大煙桿不見了，據聽說是壞掉了。時代在進步，大煙桿上的配件在集市上很難買到，姥爺想修補，也無能為力。大煙桿完成了使命，只能靜靜的躺在抽屜里。

聽姥姥說，在大煙桿壞掉的那段時間，姥爺會著大煙桿發獃，時不時的會長嘆一口氣。有人跟他說話他也不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心裡內向的姥爺一度讓家人很擔心。的確，長期的陪伴大煙桿已經跟他形影不離了，一個老朋友的離去總會給他帶來許多的傷感。

又過了若干年，姥爺去世了，在臨去世之前姥爺念念不忘的依舊是他的大煙桿，迷迷糊糊中姥爺講述著他與大煙桿的故事，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煙，伴隨著姥爺直到人生終點

也許是為了讓姥爺從傷心中走出來，舅舅給姥爺買了幾包煙。剛開始，姥爺有些不適應，漸漸的習慣了。廉價的煙對身體很不好，每次姥爺抽完都會咳嗽幾下。

日積月累，他養成了一個習慣——咳嗽。每每聽到咳嗽聲，我總會陣陣心痛。

有一次妹妹回老家，給姥爺買了一條稍微上點檔次的煙，聽妹妹說姥爺非常開心把它們視若珍寶。他捨不得抽，偶爾家裡來客人了拿出來。我聽了又是一陣心痛。當時我還在上學，剛剛能裹住生活，心有餘而力不足。

過了幾年，大學畢業了每個月就幾百塊錢的工資，除去租房子、吃飯所剩無幾，存款更不敢奢望。因此也沒給姥爺買過煙。

再後來，結婚、生子，生活過的緊緊巴巴。偶爾回老家，會給姥爺幾百塊錢，卻從來沒有想過給他買煙——曾經的想法在現實面前漸漸的被磨沒了，直到有一天，聽到一個噩耗——姥爺得了肺癌。

姥爺得肺癌，我一點都不奇怪。只是來的太早了，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還沒有好好的孝順他。

聽姥爺說，他剛開始咳血的時候就感覺事情不好，只是我們當時都不富餘，不想連累我們，因此把病情給隱瞞下來，直到瞞不住。

在孩子即將出生的時候，我回婆婆家住了一段時間，但是很少去姥姥家。直到姥爺不行，我也沒怎麼在姥姥家住。

姥爺去世的前兩個月，癌細胞已經完全擴散。他痛苦的想吼出來。我們想盡一切辦法讓他不再那麼難受，可是還是於事無補。姥爺依舊在痛苦邊緣掙扎。

我清楚地記得，只有兩個夜晚姥爺是狀態是好的，一次是聽到我媽我二姨他們回去，一次是聽到我妹她們回去。

他當時就像正常人一樣，跟我們說著一些事情。當他交代後事的那個晚上，我們整屋子的人都不一聲不響，有的低聲哭泣。

姥爺是凌晨五點二十去世的，那時天微微亮。他臨去世前的頭一個夜晚，依然痛苦的蜷縮在床上，看到我後問：你來了孩子呢？我說，孩子放在家裡了。這句話是姥爺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

大清早，聽到二姨隔著牆高聲喊：快來，咱爹不行了！當我們急匆匆的趕過去的時候，姥爺已經走了。就這樣，帶著我們對他的依戀走了。

看著躺在床上的姥爺，我悲痛萬分，坐在床邊放聲哭泣。我知道，姥爺永遠的離開了我們。直到姥爺的去世也沒能抽上我給他買的高檔煙。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將成為我生命中最大遺憾。

姥爺的去世，我認為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抽煙。如果不抽煙的話，姥爺肺部就不會有問題，但是，煙已經成為了姥爺生命中的一部分。沉默寡言的姥爺，因為有了煙的陪伴才並不孤獨。

再過幾天就是姥爺去世五周年的日子。我腦中時常閃現姥爺歪著腦袋抽煙的畫面。想著想著，鼻子忽的一酸，眼淚忍不住的流下來。抽煙有害健康，奪走了多少人的生命，可既是天使也是魔鬼，也是姥爺一生的陪伴。

（圖片來源於網路）

作者簡介

暖暖，開朗樂觀的80後媒體人，擅長寫作，文筆細膩、自然、淳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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