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獻給所有在網上撞到的哥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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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兩個人的影響很深」

from本來老六

到了周末，人來得實在懶散，寫東西的打算估計不行了。

日行一文，寫篇關於看書和寫字的心得吧。

先說寫字。

我受兩個人的影響很深，一個是家父，一個是家師。

我看書絕對是給老爸帶的，家裡沒有玩具，只有書。一開始就是看魯迅，因為家父去書店實在沒書買就會買幾本魯迅全集（分冊），那種白白的版本。

上次和他聊起，家裡基本這樣也湊齊一套了。

後來又跟他買古籍書店的書，周圍都是老頭子。一次小聲問父親：怎麼這看書的人這麼多？

結果一位老人家突然轉過身來：小弟弟，這種書可以看一輩子的。我嚇了一跳，依稀記得父親那時還很年輕，臉也漲得通紅。

再後來就是一遍遍翻自己家裡的書，現在我看得一定要比父親多，有時他捧書回來。總會有些忐忑：這本書我們家裡買過嗎？

我說「沒有」或「有」都斬釘截鐵，有時說「這本書買得划算」父親也甚是得意，偶爾也會說：「賣的人不懂的，碰上識貨的這麼便宜不肯放的」

父親的文章很好，我迄今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寫出讓他點頭的文章。可他現在都叫我多讀點證書，或者外語讀讀好：「吃飯要緊」。

只有上次看「唐之韻」的時候，他出神的說：「拍得真好，可我五十多年，其實也沒人真能在這方面聊聊的。大概除了老頭子」

當時我覺得這兩百元出得實在是值，而且我現在在身邊就有老鶴，黃山，天馬都是可以談談的朋友，而在北京，在甘肅，在常州，在貴州，在四川我更大有能和我在這方面談談的朋友（不過老實說，我周圍能和我這方面過招的幾乎也沒有，現在的人看這個的真的很少，以後大概能看懂繁體字的人就算國學大師了）。

我一直問父親我的文章為什麼不好，言下之意說我好的大有人在。

父親只淡淡地說：我是以我的標準。我記得當時，啞口無言。

的確，很多人都是以「不過這麼點年紀，不過是個學生」諸如此類的邏輯來推演我，自然在同齡里我的作文一直很好，但井底之蛙就是這麼養成的。

有一次看電視里什麼「優秀教師談作文」，我當時很猖狂得數一數二，父親少有的大怒：那麼你所謂的野路子又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

其實我不過是從書里自己偷來的，的確有什麼理由去恥笑人家「開門見山」呢？

父親要求文章主要就是一句話：廢話要少。就是看似毫無相關，其實環環相扣。至於布局、結構什麼的，有次我問他，他瞪著我，你鈕扣沒寄對自己會不知道啊？

還有就是淡。無論是音樂，電影，書，但凡和藝術搭界的都以淡為第一要素，一旦有些濃的東西他都不太耐煩。

所以他喜歡高蒼健和山田洋次合作的電影，日本的一些民族的音樂，還有俄羅斯的一些老作品，用他的話：話不要多的，一句兩句，最好帶點淡淡的憂傷。

不過他看武俠的標準卻很奇怪。我曾把自己很喜歡的《舞葉驚花》拿給他看，他翻了兩頁就丟開了，我說「文字很好」，他看看我「這有什麼用啦，太羅嗦啦」。

我一氣之下「那你倒喜歡看什麼武俠小說哪？金庸的？」

他奇怪的看看我：金庸已經都忘光了，不過郭靖那種傻瓜是不行的，還有岳不群，不能這麼寫，這樣就沒希望了。

我說：那樣寫就有深度啊。他搖搖頭，不吭氣。

過了半天，他突然說「我喜歡看的，就是殺！一路上殺過去！什麼給機會，壞人殺光！還有出來就要武功好，不要再半本書還給人亂打。」

我愣住了，心想：老爸不會要看雲中嶽吧？（聽天馬和黃山是老說雲書主角要是火了。。。）

後來就給他看《大刺客》（我象《強人》一樣討厭這套書，原因不一樣，《強人》是太累了，這本書太鬱悶了）

想不到父親看了下本：這個人倒寫的有點意思。悶？老正常的，不過就是大學生，學成一身本事，來到社會上，處處碰壁。

我和他說：這個人明史很好的，地理也很好的。

父親哈哈一笑：這個我倒沒看出來，反正是瞎寫，這我是不會看的，不過他說的幾句話很有道理。雖然一本書也只有幾句。

再後來我給他看《冷麵刀客》，家父一般不管是書和電影，只看結尾（下集）就罷了。

後來問我：這是第四本，前面有嗎？

這下我來勁了：有啊，這個書比上次好？

他點頭：好，那個扮豬吃老虎很有意思，和古龍不一樣，他就是豬，又的確是老虎。這樣才對，壞人落在他手裡沒生路啊，而且給他耍，有勁。

那個白居易和妓女的事是真的？我怎麼不記得哪本書里有，現在都不記得了。不過，這個人還是不要寫這種好，不象的。

後來看《短篇集》的時候恰好我發生了些事，母親說父親看出我不開心，故意找我說話，所以我吃不准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不過他五本到底都看完了。

這件事對我的震動是很大的。

因為幾乎父親在我的記憶里從沒走過眼（我就記得我看莊子，父親很不以為然，他說老子要好很多了，看完老子基本什麼子都不要看了，孫子更是鬼頭鬼腦，當時我是多麼喜歡莊子啊；又譬如我說憂傷的文章好，他叫我去看《哀江南賦》，又說《別賦》的什麼走火入魔了；他一直說陶淵明比誰都想做官，在他眼裡的有名的隱士都不太妙；李白倒是喜歡的，但常說「這也沒有辦法」；）

父親最喜歡說一句話「某某某當然來塞（很棒）的嘍」。但這樣的機會其實很少的。

武俠書他一直是看不起的，不過翻翻就可以了（至於言情，他更是說瓊瑤的這套巴金其實都玩過了，我看《秋天裡的春天》真的有這樣的感覺）。

不過現在他竟然會覺得「這個人的書蠻好的」無法不引起我極大的好奇。

其實我想他現在看書只會看到「有沒有幾句話說的有道理」，至於其他，基本不會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