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有史以來最快樂的展覽——為博物館身份正名

文史 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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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王若霈

「我的家在紫禁城」展覽符合故宮在敘述方式多樣化上的探索

「展覽需要更大的普遍性、普及性和公共性，要和社會產生更廣泛的聯繫」

宮博物院迎來了一場與眾不同的展覽：這場名叫「我的家在紫禁城」的展覽沒有展出任何文物或藏品，宮院中的石屏、柏樹，宮殿的斗拱、磚瓦木石等常被遊人忽視的細節成為了展覽的主角。

「我們把景仁宮當作一件可以走進去的巨大展品。」策展團隊之一設計及文化研究工作室總監趙廣超說。故宮展覽部的員工笑稱其為「故宮最快樂的展覽」，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在開幕致辭上則表示，這是一種介紹故宮文化的「新思路」，旨在「面對不同背景、知識結構的觀眾，把博大精深的故宮文化說明白。」

假如生活在故宮，你當然要先跟故宮的貓 say hi

故宮博物院有原狀陳設展、常設展和專題展三種展覽形式，多圍繞文物藏品展開，「寓教於樂，以宮廷建築自身作為展品，從這一角度來展覽展示還是第一次。」展覽部展覽設計總監紀煒介紹。2016年，單霽翔在杭州國際旅遊互聯網大會上表示：「故宮每年舉辦七八十個展覽，但在古建築保護及遊客量限制的約束下，能展出的文物只佔180餘萬件文物藏品的 0.5%，相較之下，世界各大博物館有10%到20%的藏品能夠經常得到展示。」

因此，儘管故宮持續多年每年接待超過千萬人次的遊客—2016年，它一共接待了1600萬人次，但故宮從未在維基百科「世界參觀人數最多的博物館」榜單、或美國主題娛樂協會每年出版的《全國主題公園和博物館行業年度報告》中上榜。這些榜單認為，故宮不屬於以展示教育功能為主的博物館，而是旅遊景點。

如何為自己的博物館身份正名並找到適合自己的敘述方式？2012年，單霽翔一上任即表示「無論以任何標準進行評價，故宮博物院應該成為世界五大博物館之一。」他認為一座博物館的成功在於「能不能在現實生活中成為人們的伴侶和從中汲取智慧與營養的地方。」

2016年兩會期間，單霽翔接受採訪時再次強調，「人們常會忽略的是，故宮最大的一件鎮館之寶就是紫禁城古建築群。」「我的家在紫禁城」顯然符合故宮在敘述方式多樣化上的探索。

不如與蝶兒同坐

作為展覽的主角，康熙出生的景仁宮被卡通展板裝點得萌氣十足，乍看下好像宮廷主題的兒童樂園。「我想解釋的就是我的家在紫禁城是怎樣一回事」，趙廣超說。當進入這個似乎是為喚起每個人童年記憶的院子時，你也許會發現常被遊人忽略的「透風」—一種鑲嵌至牆壁內部的鏤空磚雕，表面上是裝飾，其實是柱子的透氣孔，能夠有效防止殿內支柱受潮老化。

「中國古建築的每個裝飾都與結構有關，它一直是一種空間概念，對著院子『呼吸』，與其視之為西方所謂的室內設計 (Interior Design)，倒不如稱作室內建築(Interior Architecture)更恰當。」趙廣超解釋。

景仁宮始建於明朝，屬於內廷的嬪妃居所，清康熙帝也出生於此宮，圖為趙廣超創作的景仁宮手繪圖

過去10多年，設計師趙廣超痴迷於研究故宮。 2000年，他出版《不只中國木建築》，首次用西方當代設計的語言和白描的方式詮釋了包括故宮在內的中國傳統建築，該書隨即被中國大學中的建築系指定為必讀書目。從那時開始，身兼作家、設計師、老師和一家文化創意機構總監的趙廣超一步步從遊客到故宮資深遊客，陸續出版了《大紫禁城》等出版物，徹底將「解碼故宮」當成了自己的事業。

文博大家朱家溍之女、故宮出版社專家朱傳榮是最早將趙廣超引薦到故宮的伯樂，她認為趙廣超創造了一種「生動、靈活和開放的表達方式」表達自己對故宮的感受，「這跟梁思成那樣的專家沒有區別」。香港西九文化區表演藝術行政總監茹國烈則認為趙廣超是一位「獨特的故事講述者」，「皇帝變成了一個普通人，普通人得以用常人的身份體驗皇家建築和生活。」

設計師趙廣超

毋須在房屋和建築設計之間畫出一條界線，因為最基本的房舍也會包含建築藝術的精神和意義。趙廣超用平易、閑適的調調，融學術和浪漫為一體，娓娓道來最高級的中國建築文化—《不只中國木建築》

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學術部主任王春辰認為，如今的故宮博物院正缺少這樣的策展角度。「故宮收藏的文物足以做出各種有意思的展覽，但過去的展覽多從文物藏品的美術價值出發。」他說，「今天博物館做展覽不光得強調專業性，觀眾可不是專家，展覽需要更大的普遍性、普及性和公共性，要和社會產生更廣泛的聯繫。」

令王春辰印象深刻的是大英博物館2014 年舉辦的展覽「明：改變中國的五十年」，280件中國文物從宮廷生活、軍事藝術、宗教信仰、對外交往諸多方面立體地揭示明代皇室和藩王五十年的斷代史，而身為明代皇宮的故宮博物院本也可以做出類似的展覽，「這要求有專門的策展人團隊，而且要打破門類，從專家變成雜家。」

《胤禛美人圖》，即雍正十二美人圖，目前藏於故宮。看雍正皇帝的品味，圓明園內有陳設，十二美人無故事

故宮推出的首個手機應用《胤禛美人圖》，以趙廣超的《國家藝術：十二美人》作參考，把故宮的雍容裝進口袋。

中國最高級的屋脊上九個裝飾（釘帽），最前是龍，接著是鳳，獅，海馬，鱉，狻猊，鬥牛和獬豸。太和殿是最至高無上的建築，前面還加了一個騎著小獸的仙人。#屋頂上的展覽#

故宮博物院目前下設37個機構，其中包括書畫部、器物部、宮廷部等多個專業部門，分別負責各門類文物的保管，陳列和研究出版。在一篇《我在故宮辦展覽》的文章中，故宮器物部工藝組展夢夏寫道，策劃展覽的籌展組由展覽所涉及文物的各部門工作人員臨時組成，他們獨立負責各門類文物的選擇和內容編排並形成展覽大綱，而展覽部只負責與古建空間「鬥智」，給籌展組提出具體操作落實的限制—「雖然總面積大，但故宮宮殿都是被隔斷的五六個屋子，展覽內容必須中止、隔斷，內容設計、故事講述就有局限，」展覽部副主任孫淼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採訪時表示，在實際布展時他們還會面臨古建保護、限電等挑戰各部門自顧不暇，故宮博物院實際上缺乏長期統籌策展的跨部門團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