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牌歌手、花式宣發、低廉經費，影視劇歌曲走紅靠什麼？

張碧晨

與歌手的知名度相比，影視劇本身的熱度對於原聲音樂來說似乎更為關鍵。

「你覺得《涼涼》對張碧晨的幫助大嗎？」音樂人譚旋坐在位於北京朝陽區的工作室里，反問起記者來。當得到「非常大」的回答後，他點點頭，「那你覺得《涼涼》對楊宗緯有幫助嗎？好像沒太大的幫助？因為本身楊宗緯代表作就多，他已經在那個位置了。」

電視劇《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主題曲《涼涼》究竟有多紅？上線不到三個月，它在QQ音樂上的播放量破億，是2017年第一首達到這個量級的新歌。

《涼涼》大火後，演唱者張碧晨作為踢館歌手登上了湖南衛視的《歌手》節目，一路闖入決賽，比賽期間不斷有網友呼籲她以《涼涼》作為參賽歌曲。雖然早在2014年獲得《中國好聲音》第三季總冠軍，但是《涼涼》讓她進一步獲得了粉絲之外的大眾知名度。

「坐飛機總是有人說，這是誰？這是唱《涼涼》那個，我覺得好像這歌還真的是挺火的，以前就不會有人這麼說。」張碧晨在接受本刊記者採訪時說。

「其實影視劇歌曲對歌手的幫助特別大，很多歌手都有這個意識。」譚旋說。他是《涼涼》的作曲人，同時也是《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原聲音樂製作人。與張碧晨、楊宗緯、張靚穎、張傑、郁可唯等經常為影視劇音樂配唱的歌手有過合作。

「你說郁可唯有讓你覺得特別火的歌嗎？除了《時間煮雨》之外？」譚旋又反問起來。

「似乎沒有。你認為呢？」

「我其實經常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是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其實郁可唯碰到的好歌也不少。可能還是跟劇是否大火有關。」

《涼涼》的成功當然離不開《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播出期間的高熱度，播出33天，累計獲得309億的全網播放量。是今年的第一部爆款劇集。

而近一個多月以來，最熱門的電視劇非《我的前半生》莫屬。演唱主題曲《滂沱大雨里》的李若溪，並不被人熟知。但是從開播到完結的23天里，《我的前半生》原聲帶推介牢牢佔據著網易雲音樂的焦點圖位置。「因為在一段時間內，對平台的新增用戶或者是活躍用戶，它會有比較大的刺激作用，就像很多熱門音樂綜藝節目，給平台帶來的影響一樣。」網易雲音樂運營總監黃俊對本刊記者說。

與歌手的知名度相比，影視劇本身的熱度對於原聲音樂來說似乎更為關鍵。

01

音樂和男女主角一樣重要

《我的前半生》劇照

與網易雲音樂合作，為《我的前半生》原聲音樂做宣發推廣的是一家名為JSJ傑思國際的公司。

6月26日，《我的前半生》播出前8天，李映致所在的傑思國際接到了邀約，為這部電視劇的原聲音樂做宣發推廣，找到他的是製片方新麗傳媒，以及音樂製作人王宗賢的團隊。

甚至連粗剪版的片花都沒有看過，只憑藉一份劇情簡介，李映致便和同事制定起宣發策略。好在此時音樂已經製作完成，畢竟並不是每個找上門來的片方都拿著一份完整的歌單。在聽過全部音樂後，李映致決定首推《滂沱大雨里》和《曾經唯一》兩首歌。

曾經為《外科風雲》《孤芳不自賞》《少帥》等多部電視劇做過原聲音樂宣發的李映致，習慣在制定策略前，為每一首音樂貼上標籤。初聽到《滂沱大雨里》後，他的第一感受是「平凡無奇」。首輪宣發推廣一首「平凡無奇」的歌曲，似乎多少有些冒險，但經驗告訴他，這是正確的決定。

第18集中，羅子君拖著孩子平兒在雨中狼狽奔跑，前夫陳俊生卻在不遠處抱著第三者的孩子，一派慈父模樣，羅子君不想讓平兒看到這一幕，她抱起平兒迅速逃離，背影漸次消失在滂沱大雨里。「這樣虐心，相信很多觀眾都會流眼淚。」李映致說，「我們則是推出音樂部分，先讓大家有這樣的一個感受。這首歌曲其實也是最有心的。」正是從這一集開始，《我的前半生》收視率上升到黃金檔第一的位置，這個成績一直保持到劇集結束。

「當電影大量又快速湧入中國娛樂界，讓電影及電視觀眾有更多的選項。我希望中國的觀眾能夠更加領會（什麼是）好的音樂。」《我的前半生》原聲音樂製作人王宗賢在接受本刊記者採訪時，特別提到一個影視音樂人的作用，「我的工作很簡單，針對劇情提供最好的音樂，幫助劇中角色及場景觸動觀眾的心，以及寫出配合銀幕效果的最佳作品。」他將這樣的過程形容為「扮演與男女主角同樣重要的角色」。

《紅番區》和《左耳》，《功夫熊貓3》和《綉春刀》，《無人區》和《微微一笑很傾城》這些看上去風馬牛不相及的作品，其配樂均出自王宗賢之手。作為好萊塢華裔作曲家，他是為數不多的同時活躍在好萊塢、香港和中國內地的影視配樂人。

當記者試圖讓他比較與三地影人合作的不同感受時，王宗賢給出了相對溫和的答案：「對我而言，為中國內地的電影、電視劇寫曲與在好萊塢或香港作原創曲沒有什麼不一樣。」他隨後又補充道，「美國觀眾也是因為約翰·威廉姆斯為《外星人E.T.》《星球大戰》《奪寶奇兵》等片創作的音樂，在1970到1980年代開始注意到影視原創音樂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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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裝照都比配樂貴

王宗賢是在今年年初接到的製片人黃瀾和導演沈嚴的邀約，為《我的前半生》創作音樂。彼時，《我的前半生》開機不久，可直到7月，播出過半，原聲音樂還未完全做完。創作量大，時間緊迫，是行業內的普遍現狀。

另一位影視音樂製作人譚旋在接受本刊記者採訪時特別提到了這個問題，「就給那麼幾個月，然後又都想做出特別好的效果來，怎麼可能？」譚旋說。

譚旋

前不久，譚旋在日本和川井憲次有過一次有趣的對話。一位是中國目前最高產的影視音樂製作人之一，一位是久負盛名的日本配樂大師，川井憲次對譚旋半開玩笑地說，「你這一年寫的歌，我一輩子都沒寫過這麼多。但是我一年的收入你這一輩子都掙不過來。」他告訴譚旋，自己一年可以只憑藉幾部電影就能賺到2000萬人民幣，這讓一年同時製作15到20部原聲音樂，卻「一輩子都掙不過來」的譚旋很是羨慕。

回來後，譚旋半開玩笑地對妻子任博說，自己的奮鬥目標就是達到川井憲次的水準，不只是一年2000萬的收入，還有在東京最好的地段擁有一棟三層小樓，六位女助手幫他工作，他在這邊彈琴，幾位助手在那邊出譜、錄軌，分工協作。

這樣的創作環境，令中國同行望塵莫及。「最早的時候，我們恨不得一部電視劇，自己接回來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寫，一個譜子、一個譜子出，自己拿著一摞紙去錄音，錄完以後回來再貼。」任博說。

任博現在專門負責譚旋工作室的運營宣傳，談到國內影視音樂人的生存現狀，她的語氣多少有些不忿，「製片人經常跟我們說，你們為什麼出不來好萊塢的水平，我說你給到過像好萊塢的態度嗎？所以你不要要求我們那樣，我們已經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到最好了。」

任博搖搖頭繼續說道，「所有的電影、電視劇都是聲畫的組合，只有聲音和畫面貼合到一起才能稱之為完整。所以BGM（背景音樂）也好、OST（原聲歌曲）也好，對一個劇非常重要，但是就整個行業來說，現在給到的一首歌曲的製作費，可能還沒有給一個劇照師的費用高。可能拍一場定裝照的照片，比一首歌曲的製作成本還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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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難聽的歌」也能紅？

《宮鎖心玉》劇照

2009年，譚旋成立了工作室，專為影視劇創作原聲音樂。兩年後，他為於正編劇的《宮鎖心玉》寫出了主題曲《愛的供養》，沒錯，就是楊冪用她獨有的嬌嗲嗓音唱出的：「我用盡一生一世來將你供養，人世間有太多的煩惱要忘……」譚旋當時的女朋友，也就是現在的妻子任博，聽過這首歌后的第一反應是「這麼難聽的歌，你不要交出去了」。

「這麼難聽的歌」在2012年年底，以960多萬的線上銷售數據，獲得中國移動頒發的年度最暢銷金曲獎。楊冪的歌聲和《宮鎖心玉》一起成為當年的熱門話題。這讓譚旋自己都有些意外。「有預感到這個劇會火，但是沒有想到那個歌會火。因為是一首比較口水的歌。」譚旋對本刊記者說。他隨後補充道：「其實小樣唱得挺好聽。小樣是男生版，一開始我想男生唱。後來於正說錄兩個版本，一個男聲版，一個女聲版。楊冪是女聲版，男聲版是何晟銘（演唱）。」

商業成功與藝術深度之間真的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嗎？「特別多的所謂玩獨立音樂、地下音樂或者是小眾藝人，會覺得我們太商業，流水線作業，做得東西比較不耐聽。其實會有一定的問題。」譚旋說，「因為我們在有限的時間裡面，得做多於他們幾十倍，甚至上百倍的製作量，一個小眾歌曲可能要經過一年甚至是幾年的時間打磨，但是我們一個月可能要出好幾首。」

《鬼吹燈之黃皮子墳》劇照

譚旋說近幾年幾乎沒有令自己非常滿意的作品。「唯一一個相對來說比較滿意的戲，是《鬼吹燈之黃皮子墳》。」

這部劇的導演管虎提出音樂要有儀式感，這讓譚旋覺得「很有意思」。「在地下恐怖的感覺並不像以前傳統的恐怖片音樂，會給你特別驚悚，突然嚇你一跳的感覺。它是感覺地下有某種東西，有宗教神秘色彩的東西，（音樂）讓你突然在某處感覺隱隱約約出現了另外一個時空。有這種祭祀吹的嗩吶聲、很長很長的鈴聲，用這些東西去營造你對未知世界的恐怖。整個音樂素材用的比較新，比較多。」

接受本刊採訪時，《鬼吹燈之黃皮子墳》尚未播出，譚旋特別推薦起來：「你們看看就知道了，這個片子特別好看。」然而這部被寄予厚望的電視劇在播出後並沒有收到理想的效果。身為網劇，它在網上鮮有話題，豆瓣評分僅有5.5分。至於原聲帶，截至記者發稿前，還沒有人給出過評價。

看天下392期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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