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講好一個故事：當王家衛遇到米蘭昆德拉

最近沒事就開始溫故王家衛的電影。

一談到電影，我甚至逢人就會說：王家衛是中國最會講故事的導演。王家衛的電影從來沒有現成的劇本，他本人也很少用別人的劇本，大部分作品都是自編自導。

王家衛講的故事都很簡單，說到底還是飲食男女的情愛事。可最高明的莫過於將簡單的故事講得讓人觀賞時熱淚盈眶，觀賞後也能耐人尋味。

看王家衛的電影總是自己在最累、最低落的時候，因為，看完後會明白很多道理，會帶著「不過如此」的心態去坦然面對生活的周遭。

當然，正如題目，米蘭昆德拉亦是講故事的高手。米蘭昆德拉的小說本應該不能稱之為小說，更像是散文詩集、也像是一段採訪記錄，或者是一本哲學書籍。

如同王家衛一般，米蘭昆德拉所講的故事也很簡單，但卻很難讓你走神，厚厚的一本書可能就只是來來回回只講一個時空很短的小故事，但卻像是讀者扔到一個宇宙般的時空中。

米蘭昆德拉筆下都是非現實性的，王家衛的作品也善於把更多的鏡頭與台詞集中於意識流中，最典型的莫過於《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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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兩個人都非常喜歡用一些可以稱為「蒙太奇」的藝術手法，比如說：同樣一件事、一個概念、一種情緒，會有不同的時間、地點、場合、人物的呈現。

比如說《生活在別處》敘事風格就是靠不同的人物視角去敘說同一種情感與矛盾。《墮落天使》里李嘉欣與黎明之間的角色轉化的對白也是類似。

這種多人稱（甚至沒有所謂的第一人稱與第二人稱）藝術手法其實很難，因為大多人都習慣於地把故事敘述口吻集中於某一個人，所有故事的呈現都是靠這個人的視角觀察而來。這樣很保險，也能很輕鬆地駕馭整個故事，典型的就是「回憶錄」式的敘事風格。

但要說明的是，無論這個人是否在整個故事多麼的旁觀甚至只是個旁白，都會帶來一些難以避免的片面，因為每個好的故事裡所有主角都會有不同的視角，甚至同樣一件事，不同的視角是完全對立的。

米蘭昆德拉顯然是這個方面的能手，《生活在別處》是運用的最純粹的，就算是《好笑的愛》《玩笑》這些主要以第一人稱手法敘事的也會時常穿插不同角色視角的內心描述。

而王家衛也是如此，相對於其他電影，專業的影評人給出王家衛最成功的電影不是《花樣年華》也不是《2046》，而是《墮落天使》。這部只花了2個月拍攝的電影卻一舉摘得當年金馬、金像兩大獎。之所以大獲成功，我覺得最至關重要的點還是這個故事講的好，為什麼說講的好，不是說這個故事有多複雜，而是王家衛幾乎把這部電影里每個角色都講活了，有了那種「原來如此~」的感受，也讓每個觀眾都真正走進了每個角色的內心之中。

人都是多面的，一個行為可能不同的人背後心理動機決然不同，及時同樣一個人，在不同時空下做出的同一個動作，也都是不同的。

所以講好一個故事的核心就是講活故事中的每一個人，那些蒼白的人物角色也是沒有必要帶入到故事中。

米蘭昆德拉喜歡的是不停地切換視角，這樣就正在把讀者變成一個純粹的觀察者，但卻能靠文字的力量，讓讀者又能在每個角色上感同身受。

王家衛也是如此，另外他背後的強大助攻——攝影師杜可風，幾乎王家衛的每一部作品，杜可風這位電影怪才都扮演者決定性的作用。《花樣年華》、《2046》中的長時間的慢鏡頭、《墮落天使》里靠吵雜、混亂的環境、晃動延時、黑白、高對比度的鏡頭等等來烘托出主角內心的絕望、寂寞、痛苦、茫然……讓鏡頭會說話，杜可風不得不承認是這方面的頂級大師。

世間不乏講故事的人，也許，每天會有很多人在你耳邊講他自己的故事、講別人的故事。這些故事能記住的只是大概，或者在你心裡什麼都沒有留下。

感動人的故事，不是跌宕起伏、錯綜複雜的故事情節，恰恰是那些細微瞬間。也正是這些「細微瞬間」最能傳遞故事最核心的情感。如同火山噴發般，前面所有的情節所埋下的感情洪流一下子靠這個細微瞬間奔流出來。

點一下題就是，如果想講好一個故事，不妨學習一下米蘭昆德拉與王家衛，從不同視角去呈現，從細微瞬間去宣洩、從畫面感去講好一個屬於你的故事。

最後分享《墮落天使》最愛的一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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