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原創之家‖胡大雪 珍貴的狗尾戒

珍貴的狗尾戒

作者簡介

胡大雪。一個熱愛生活的家庭主婦。愛好看書寫字烹制等平凡又有意義的事。愛家人愛親友。

又到七月初七，中國傳統的情人節。

和老公結婚近三十年了，前十幾年每逢情人節和我的生日，老公也間隔買點首飾、衣物、食品送給我。從到湖裡辦農莊後，因投資數額大，錢緊事多心雜，也遠離縣城不便，每年的情人節只有看電視才知道，因此飯後，老公帶著我，順勢從堤邊的草叢裡，扯一根最茂盛最出眾的狗尾巴草，細心地編著、盤著，做一個戒指，幫我戴上，說：「戴著狗尾草做的鑽戒，也一樣青春常在，笑口常開。」當然我確實開心，甚至一度在想，狗尾巴草為什麼在這節生機盎然？是不是專為那些有情人過情人節生的？我感謝夏天，感謝狗尾巴草，感謝老公的別樣愛心，在生活緊迫時，依然用狗尾巴草詮釋著對我的珍惜和關心。

戴過之後，我便把這「狗尾鑽戒」收藏著。可是不幾天，卻枯萎了，是啊，終究是狗尾巴草，終究不及鑽石永恆。但想想那天的愜意，想想有情人的用心，狗尾戒和鑽戒其實意義相同。

第二年的情人節一樣。第三年復然。儘管上街後知道了同學的老公給她買了名貴包包，閨蜜的老公給她買了換季皮草，再不濟，也去吃頓大餐甚至看場電影。心裡雖有些許失意，但在經濟緊張的時候，我依然對自己說：「狗尾戒和鑽戒，其實意義相同」。

就這樣，連續得到了九個狗尾戒。我也從兒子口中「我們全班最年輕漂亮的媽媽」，變成了黝黑滄桑的中年村婦。我依然穿得簡單樸素大方，整天騎著這台舊摩托車，不管春夏秋冬，接送孩子們上下學，規劃安排家人親鄰的人情客往，買菜弄飯開餐館，農莊內接洽招待客戶，農莊外公家私人結帳清單，偶爾幫老公做點零活，忙忙碌碌，緊緊巴巴，用裝著狗尾鑽戒的心情，幸福地生活著。

到第十個情人節，老公說：「今年有能力幫你買個稍好些的鑽戒，我們明天去買也順便玩玩如何？」我當然激動，心兒怦怦跳。是被老公的愛心感動？是苦盡甜來的喜悅？還是感激老天的好生之德？十年抗戰——戰洪災、旱災、冰災、蝗災、金融風暴……抗戰初步成功。加上之前十幾年的拼博，終於成就了我們今天小小的家業，倆兒子都已長大成人，小荷漸露尖尖之角。激動之餘，我只對老公說「狗尾戒和鑽戒其實意義相同。」不是嗎？放在心中，若是真情，又何必區分狗尾戒和鑽戒？我自己順手選了根長長的泛著綠光的狗尾巴草，做了個大戒指戴上。從小我就是個大大咧咧、心直口快之人，也喜歡粗蠻大氣的事或物。他看著我，咧嘴笑了一下，欲語還休。我在想，接受愛，也不必太貪婪。反正，狗尾戒和鑽戒意義相同。

（作者和美一家人 ，本圖由作者提供）

這個情人節，恰逢老母七十大壽。家裡人全到齊了，熱鬧得很。吃過午飯，我們姐妹們開心地在打牌，笑著聊著，突然想到老公怎麼不在身邊，一般的這種場合，他總坐在我邊上看牌，或者帶著小孩子們在旁邊遊戲互動。再一看，弟弟也不在，問弟媳也不知道。隨他們。也許到外面柚園裡吹風去了呢。我們繼續聊，享受這唯美的天倫之樂。

到三點，只聽妹夫接了個電話之後說：「都出來看熱鬧，準備放炮」。也不知他搗什麼鬼，我們怪怪地看著他把炮搬出來擺好，我心裡納悶，是不是老媽的壽誕又加了什麼特別節目？

就在炮響的時候，看見了路那頭徐徐開來三台車。前面的是弟弟的蘭色標緻。最後的是老公開著的我家的白色馬六。大兒子開著的中間的越野車最顯高端大氣，鋥亮的黑色分明告訴我們這是新車。開到院子里停好後，最前面的弟弟先下來，指著新車說：「這是賓士GLC，老毛送給大姐的禮物」。老公捧著車上的一大束蘭色妖姬送給我，訥訥地說：「花和車都給你，鮮花香車配美女」。侄女嘴快「配的是老美女」。弟媳也調侃道：「考了上下幾年的駕照，還記得起步嗎？」

有人感動，有人慨嘆，鄰居中有人鑽到了車裡試試，老媽也喜極而泣。只有我不知所措，將信將疑。望著憨頭憨腦的老公「你哪來那麼多錢？為什麼又要浪費呢？」老公身上從不放錢，頂多大幾百元，以備突然做客或者汽車加油之用。「我也積存了點私房錢，我同學養寵物或買彩票也要用這麼錢，只當我買彩票輸了，你就不覺得浪費了。」老傻瓜，居然這麼給自己找理由。

晚餐自然是賀我的新車。爆竹聲聲，笑語陣陣，情意濃濃。

回到家，兒子們還在地坪里新車上不肯下來。老公一進門就笑眯眯地看著我，慢騰騰地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首飾盒：「這是一個鑽戒，是那十個狗尾戒累計成的。」我茫然地看著，撫摸著，層層包裝褪盡後，鑽石的光芒如此耀眼璀璨，如天上的星星一般聖潔雅緻，比狗尾巴草確實要奢華高貴萬倍。身旁木訥的老公，似乎也由狗尾巴草變成了鑽石。

望著那不再年輕的溫眉柔眼，心裡酸酸的，情不自禁，我們緊緊地抱在了一起。聞著多年熟悉的他的臭味，鼻子一軟，眼淚再也忍不住了，伏在他的肩上我嚎啕大哭了起來。他緊緊地抱著我，讓我喘不過氣來，我捶著他的肩、他的背。他更使勁地箍著我，臉挨著臉，輕輕摩娑著，擦乾我的淚。

待我稍平靜後，和往常一樣，把我輕輕放到沙發上，只是說：「好了，別哭了，以後好些了，你再也不用這麼辛苦了。我們一如繼往，就這麼平平淡淡、認認真真帶著老人孩子過日子……」手機一響，他又出去了。

躺在沙發上，我思緒萬千。不圖當官發財，不想錦衣玉食，也沒高樓大廈。年輕時，固守清貧、海誓山盟、形影相隨；常恨夜太短、相語到天明。中年創業，風裡雨里、披星戴月、夫唱婦和，付出的豈止是多少血和淚？！到如今，我們甚至多半時間還住在堤上的矮屋子裡。

那天，大兒子問我：「媽，我們到哪裡建棟房子嗎？」我語重心長地對兒子們說：「房子建在哪不重要，房子多大多豪華不重要，重要的是住在房子里的人要有情有心、相互有愛，這才幸福。」

老公說，都幾十歲了，再也無需像以前那麼辛苦。愛，怎能鬆懈？為夫為子，小家大家，鄰舍親友，甚至那些看起來與我們無關的孤寡病殘，即使熬粥燉湯、修橋補路，我們也要將自己的真誠奉上，愛心傳承。只是，幾十歲了，再無須那麼兒女情長，無需在意每個生日、情人節，畢竟，那是「兒女」們的事，是「情人」們的事，刻在骨里、銘在心裡，便是永恆。像狗尾戒和鑽戒一樣。

路，還有很長，路邊一年一度的狗尾巴草，像鑽石一樣，用勃勃生機把人間真情每每再現。

本期圖片：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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