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緣盡，再見就是路人

以前我不知道如何平復與一個人斷絕來往掀起的波瀾，當然，是內心的波瀾。後來想到這其實不過只需要八個字：

緣來不拒，緣盡不惜。

八字雖非原創，但也容納多年心得，還有心痛。

第一次與人絕交是在大二那年，我和他是初中死黨，同睡過一張床、穿過同一件衣服、吃過同樣的米線，陪他去過他女朋友家，踏踏實實當過三天「燈泡」，連他的高考志願都是我親自填的——包括專業。一個字形容就是：鐵！

然而大二時候我卻為這段友情畫上了休止符。因為他對她女友的無理取鬧、為他的不思進取，我認為這個朋友沒必要再繼續交往下去。他曾想挽回，給我打過電話，我拒絕了，從此之後再也不聯繫，到如今。也倒不是沒見過面，準確來說，是我見到他，但他沒注意到我。

我已經不想再看見他。對一個人，哀莫大於心死——不過如此。

再後來一次是和高中下鋪的兄弟。對他來說，我是「睡在上鋪的兄弟」。高中的學習緊張，互相提醒早起，一起逛書店買資料，經常出去「搓一頓」。可就在我大二那年，我們的友情也畫上了句號。

緣由很簡單。一年不見，甚是惦念。所以那天是我請他們吃的烏雞火鍋。聽說他談了戀愛，在他進門的時候我問了一句「女朋友來了嗎」，他說「已經分了」。話語聽得真真切切，席間人多，也就沒有多問。回到學校的一個晚上，我開著電腦，坐在床上跟他聊天。想起飯桌上惦記的事兒就多問了一句：

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了？

沒錯，連問號我都記下來了。就是因為這句話，他突然質問我為何詛咒他，他們明明相處挺好。無論我怎麼解釋，他就是不理解。我想是自己多事了，主動道歉。人家連道歉都不同意。最後搞起了人身攻擊，到什麼地步呢？也是讓我開了眼界——

2012年還是流行比較古老的按鍵手機，我那時候正好擁有電腦。這位兄台從晚上八點惱我到十一點多。後來我跟他說：

宿舍要關燈了，你稍微一等，我關了電腦換手機再接著聊。

這話有毛病嗎？有。問題在於「電腦」。他說，我買得起電腦，他這種人只用得起手機，我們差距很大，我瞧不起他。

沒想到，讓我看不起他的竟然是這句話。吃了我請的飯，那是我的禮節；但是無事生非搞人身攻擊，那就是他缺乏家教。後來我跟他講:

我們倆只有同學關係了。如果你覺得以後還需要我幫忙什麼的，我會儘力。

此後我從不主動聯繫。也沒有刪除他的好友。直到我大四畢業的時候，他找我聊天。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說「當時年少」......

沒錯，當時年少，那麼不年少的時候是可以理解年少時候的；但是我沒有聽到他的反省。也許那就是他的反省。我沒有聽到可以挽回這段友誼的話，自然就糊弄糊弄過去。很久以後，我回家，離他實習的地方很近，他看到我發的動態，給我打了很多個網路電話，我一個也沒有接到。

我不知道如何面對一個無事生非攻擊你的人。因為，他質疑的是你的人格。只要你本沒有錯，任何人的人格就不能接受任何的懷疑。

最近一次讓我覺得心痛卻是最親近的人。原本討論公事，後來變成一場打賭，接下來就是黨同伐異。

我不能接受的是：把是非混淆的一面之詞寫成文字傳遞給別人以取證，我是否做過那些事。這些事本身不是事實，如此傳遞給別人，本就是對一個人的誹謗、造謠。

我不能接受的是：因為我講道理，如果我打賭輸了的話，我要給不講道理的人道歉。

我不能接受的是：明明討論公事，為何挾帶私事攻擊我個人？

我不能接受的是：明明我沒做過那些事，憑什麼以之質疑我的人格？

我突然變得不認識她。這時候的她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大義凜然，威風凜凜，對我橫加指責；可是她忘了摔下一刻的砸地有聲，毀的不只是臉，恐怕還有尊嚴。

就這樣，有些事情不了了之。對你的污衊、造謠、誹謗都好似煙消雲散。但是真的能散嗎？每個人在說話、寫字之前都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嗎？

我從來不會仗著自己稍微年長便無端要求他人認錯；我可以等，等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是在我設定的期限內，我並沒有等到。

那麼，緣盡了。再親近的人，也該豎起籬笆。

我甚至覺得這是有生以來犯的第一次噁心，覺得人性那麼惡劣，一個不講邏輯、不求真相、豎起大旗、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對他人橫加指責的人——是那麼的不可饒恕。

或許我用眼淚寬宥了這一切行徑。可是我平慰的只有我的心，而不是他人。

原諒這種事情，是不是有了第一次，就必須有第二次？現在我知道，不是這樣。應該是：

第一次原諒，說明你寬容、大度；第二次再原諒就是你自尋犯賤。因為你多給了他一次傷害你的機會。

看來，情誼不僅要經得起風風雨雨，還要經得起平平淡淡的考驗。比利益糾葛更傷人心的，恐怕就是從你認為最親近的人嘴裡說出來的話足以讓你窒息。話語傷人，幾至於斯。

原諒別人容易，說服自己太難。

無論身在何處、在何時，我依然會清晰記得那些美好的回憶，會客觀認定，其實，他們都很好。很好是很好，但那是過去。「過去」和「現在」的區間，多了一道籬笆，那裡有你被傷害過的痕迹。

也不知道時間的風是否會完全抹去一段記憶，如果能帶走所有的不愉快就好了。但好像不太現實。籬笆豎起來了，我們也就各走一邊，彼此的緣分也就漸漸盡了。

既然緣盡，再見就是路人。

我是路人甲。

二零一起年八月二十八

青島

-END-

文字：朱紹雨

排版：朱紹雨

編輯器：秀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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