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雅緻生活系列之二十八

文章：飆搏萬里 朗讀：小君

這幾天，聽人議論「中國情人節」的話題，還沒有明白過來。一位朋友說兒子選在這個月的「中國情人節」結婚，我追問什麼節啊？朋友說，就是農曆七月七號七夕節啊，你out了。我這才恍然大悟！

其實，在中國古代，七夕與愛情無關。傳說中的織女是一個美麗聰明、心靈手巧的仙女，凡間的少女便在這一天晚上向她乞求智慧和巧藝，所以七月初七一開始被稱為「乞巧節」或「女兒節」。

七夕之夜，待字閨中的女孩子們在自家庭院中通過一些風俗活動來過節，期待「香帳簇成排窈窕，金針穿罷拜嬋娟」：她們要祭拜織女、向織女訴說心愿；然後和閨中密友進行對月穿針、水面投針的遊戲，看誰先把線穿過針別、誰放置在水面上的繡花針不沉底，誰就獲得了最好的運氣和巧勁兒；她們還會捉一隻蜘蛛養在小盒子里，在第二天一早打開盒子比誰的「喜蛛」吐絲織網最多，就預示著誰得巧最多。

整個七夕節的乞巧過程，唐人祖詠寫成了一首詩《七夕》：「閨女求天女，更闌意未闌。玉庭開粉席，羅袖捧金盤。向月穿針易，臨風整線難。不知誰得巧，明旦試相看。」這首詩，就完整地敘述了七夕乞巧風俗中祭拜織女、穿針投針、養喜蛛比蛛絲等活動。同樣的情節，唐代文學家權德輿在《七夕》中更為簡潔一些：「家人竟喜開妝鏡，月下穿針拜九宵。」

據史料記載，乞巧節至遲始於戰國時期，興於西漢和南北朝，盛於唐宋。最早的記載可能是東晉葛洪的《西京雜記》：「漢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針於開襟樓，人俱習之。」民間與宮裡都有乞巧的習俗，唐朝詩人王建詩云：「闌珊星斗綴珠光，七夕宮娥乞巧忙」。《開元天寶遺事》記載：唐太宗與妃子每逢七夕在清宮夜宴，宮女們各自乞巧。這一習俗在民間也經久不衰，代代延續。宋元之際，七夕乞巧相當隆重，京城中還設有專賣乞巧物品的市場，世人稱為乞巧市。宋羅燁、金盈之輯《醉翁談錄》說：「七夕，潘樓前買賣乞巧物。自七月一日，車馬嗔咽，至七夕前三日，車馬不通行，相次壅遏，不復得出，至夜方散。」在這裡，從乞巧市購買乞巧物的盛況，就可以推知當時七夕乞巧節的熱鬧景象，說明乞巧節是古人最為喜歡的節日之一。《紅樓夢》中也六次講到「乞巧節」，說到了女兒穿針乞巧之事。

如今，在日本、韓國和越南等國依舊存在「七夕節」，但他們卻沒有把這個傳統節日「變味」，依舊保留著女子乞求心靈手巧傳統的節日方式。

「織女」、「牽牛」兩詞見諸文字，最早出現於《詩經》中的《大東》篇，「跂彼織女，終日七襄。雖則七襄，不成報章。睆彼牽牛，不以服箱。」但不難看出彼時詩中的織女、牽牛隻是天上兩個星座的名稱，它們之間還沒有什麼關係。東漢時期，一位至今難以考究其名的詩人寫了《古詩十九首》，其中寫到：「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涕泣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雖然從詩中可以看出牽牛、織女已是一對相互傾慕的戀人，但仍沒有認定他們就是夫妻。直到南北朝時期蕭統編纂的《文選》出現，才在《洛神賦》的注釋中明確：「牽牛為夫、織女為婦，織女牽牛之星各處河鼓之旁，七月七日乃得一會。」南北朝時代任昉的《述異記》也是這麼寫的：「大河之東，有美女麗人，乃天帝之子，機杼女工，年年勞役，織成雲霧絹縑之衣，辛苦殊無歡悅，容貌不暇整理，天帝憐其獨處，嫁與河西牽牛為妻，自此即廢織紝之功，貪歡不歸。帝怒，責歸河東，一年一度相會。」可能至此，「牛郎織女」的故事和七夕相會的情節才有了雛形，並且後人逐漸把牛郎織女的愛情故事融入乞巧節，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七夕節。

古人留下七夕的詩詞很多，其中秦觀的《鵲橋仙》：「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寫得纏綿悱惻又活色生香。著名詞學大師夏承燾先生認為，在許許多多寫七夕的詞里，這首為最好。

儘管七夕節牛郎織女的愛情故事感天動地，但兩情相悅卻一年只能相聚一次，究竟是悲劇還是喜劇，只能見仁見智了，反正小時候給我的是一種凄苦和悲情的審美感覺，甚至連秦代的占卜文獻《日書》，都明確把七夕列成對婚姻不利的日子。所以有人說，七夕是女兒節、乞巧節，而非情人節。織女在七夕這天下凡也不是為了跟牛郎見面，而是來見她凡間的女粉絲，給她們傳授生存技能。至於牛郎這個人物，則是後來才加進去的。

實際上要論「中國的情人節」，應該首推上元節，也就是元宵節。在這一天，年輕的女孩子們可以借賞燈、遊街的風俗習慣自由走出家門，而不是待在自家院中，從而悄悄完成她們嚮往中與情人的約會，或是期待中與良人的邂逅。因此歐陽修的詞形容上元燈節的晚上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雖然七夕節是我們當今臆想中的「情人節」，不過只要開心就好。其實，若兩情相悅，自然還是朝朝暮暮的好，何必常做久別離；若兩心相依，不需要特定日期的苦盼，每一天便都是幸福情人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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