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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的佳作對它來說就是爛片

(本文由Sir電影原創:dushetv)

本周末,有兩部關於「賽車」的電影上映。一部《極盜車神》,Sir已經說過。

還有一部《賽車總動員3》,讓皮克斯腦殘粉肉叔來跟你們聊聊。

我是被肉叔承包的分割線

皮克斯總部的大門,居然還沒我家小區高!

這是肉叔我被大巴拉進位於舊金山Emeryville區的皮克斯總部時,腦子裡蹦出的第一句話。

今年5月,《毒舌電影》受邀去美國參觀皮克斯總部,了解《賽車總動員3》的製作幕後。

在頭頂繁星的喬布斯影院里看完40分鐘片段後,肉叔敢誇下海口:

《賽車總動員3》絕對是代表當今頂級技術水平的動畫電影。

你能分清這是真實比賽現場,還是《賽車3》里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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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緻到賽道上的輪胎印、車身上因為時間推移增加的劃痕、剝落的貼紙……

真·賽車手雷·埃溫漢姆(Ray Evernham)也蓋章認可:煤渣跑道上賽車滑過轉角的一幕非常逼真,猛踩剎車然後漂移擺動的方式,就像真正的賽車一樣。

每一部新皮克斯電影,動畫師們都會給自己找一個新難題——

《海底總動員2》里動起來毫無規律的章魚;《恐龍當家》里逼真到逆天的渲染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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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讓《賽車3》動畫師們頭疼的是:

泥濘

片中有一場重要戲份,閃電麥坤誤闖怪物卡車集會,東碰西撞後,陷入一團泥漿。

泥漿,這種介於固體和液體之間的物理形態,在皮克斯電影里是頭一遭。動畫師們把這玩意比喻成:

湯碗里的一大坨燕麥粥。

為了讓計算機正確捕捉和模擬運動軌跡,他們不僅參考了大量真實的拖拉機犁地視頻,還在皮克斯工作室後院……玩了半年的泥巴。

這才讓觀眾得以在近乎寫實的場景中,與被火包圍、卡在爛泥里動彈不得的男主角一起擔驚受怕。

「我們不只是要讓觀眾產生共情,還要讓他們完完全全身臨其境。」(動畫總監鮑比·波德斯塔)

這還不是最難的。

《賽車總動員》系列不像《怪物公司》《玩具總動員》,它沒有任何人類存在,車即人。所以問題來了:

如何賦予一群汽車「靈魂」?

「如果觀眾開始思考:為什麼他們的眼睛長在擋風玻璃上,而不是長在車頭燈上?你就輸了。」

跟《瘋狂動物城》里的烏托邦Zootopia一樣,汽車宇宙也有一套自己的邏輯,從第一部到第三部,貫穿始終

不同國家語言不同,廁所標誌當然也不同:

第一部里的美國廁所(精準還原「女廁永遠在排長隊」的歷史畫面)

第二部里的日本廁所

大到飛機輪船,小到昆蟲,一切生命體都是機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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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細一點,汽車們吃什麼、喝什麼?汽車無法「坐下」,桌子該設計多高?他們怎麼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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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的是各種口味的機油

用的是自動清洗底盤的免治馬桶

不同的車也像人一樣,有不同的口音、個性、職業、生活經歷。

同樣是女性,《賽車3》的新角色酷姐拉米雷茲,明顯跟第二部里日本滿街嬌滴滴的藝妓車不同。

她是閃電麥坤的私人教練,不能「萌」,得有歐洲女性的優雅又兼具傾略性,線條流暢的肌肉車雪佛蘭2017CRS雙門轎跑再合適不過。

她精力過剩、活潑熱情,說話時眉毛和身體的動作,比別的角色大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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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新角色,傑克遜風暴,閃電麥坤的新對手。為了讓他看起來像「先進了20年」的產物,動畫師諮詢專業人士,設計出一款現在並不存在的高科技跑車。

跟閃電麥坤圓潤的外型相反,傑克遜風暴有稜角、重心更低、攻擊性更強,專為比賽而生。

鑒於傑克遜風暴自信爆棚的個性,他的肢體語言不多,說話時眉毛壓低、身體不動,只動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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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同一個角色,每部的表現也不同。

閃電麥坤,第一部里還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在賽場上信心滿滿、動作幅度大;第三部他已是老練的常勝將軍,不再會橫衝直撞,動作更流暢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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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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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只有用足夠多精妙的細節支撐,汽車宇宙才真實可信。

讓觀眾相信並接受汽車宇宙,以及牛逼牛逼更牛逼的技術,只是《賽車》系列成功的第一步。

皮克斯打動人心的秘訣,永遠靠「談感情」。

老實說,《賽車總動員》系列在皮克斯作品裡並不算出彩。它生在一個有點尷尬的時候——

第一部2006年上映,前有《海底總動員》《怪物公司》這些公認的經典,後有「不哭不是人」三巨頭《美食總動員》《機器人總動員》《飛屋環遊記》。

故事上,乍看還是那套比賽、競爭、成功、友誼的勵志向;主角們,一群鋼鐵做的汽車,遠沒有毛茸茸的怪物、萌萌的小丑魚討人喜歡。

但皮克斯大佬約翰·拉塞特,卻對這個系列寵愛有加。

不僅親自擔任《賽車總動員》1&2的導演和編劇——這待遇只有《玩具總動員》系列才有;還執導了好幾部番外短片(《板牙東京競速》《拖線與鬼火》以及共三季的《拖線狂想曲》)。

可以說是十分上心了。

為啥?

拉塞特的爸爸是雪佛蘭汽車零部件經理,從小他就在汽車零件中長大,對七八十年代的各種車型如數家珍。

對他來說,拍《賽車總動員》是一次對美國公路文化的懷舊。

你看第一部里最高亮的時刻,不是最後的大賽,而是閃電麥坤跟女友薩莉一起去「轉轉」。

他們悠閑地穿過瀑布、山洞、高山、森林,薩莉跟麥坤講述著小鎮的流年滄桑。

麥坤:他們就這麼開過去了,不知道他們錯過了什麼。

薩莉:過去不是這個樣子的……40年前那條筆直的洲際公路並不存在。那時候,車子以一種不同的方式穿行於洲際。道路不是垂直切開大地,而是和大地一起起伏、扭轉。人們不是開車去找樂,而是開車取樂。

說白了,《賽車》系列從來就不是一部講「競賽」的勵志電影。

仔細回想,前兩部的終極大賽,閃電一次都沒拿到冠軍。

第一部最後,他在終點線前急剎車,主動放棄幾乎已到手的冠軍,掉頭駛向陷在困境中的對手,推著他一起開過終點。

這是他從「車生導師」藍天博士那裡學來的——放低名利,尊重對手,珍惜追求夢想的過程,而非結果

第二部里,他在比賽途中看見了鬧彆扭的好朋友拖線,立馬追著向他道歉,連自己開出了賽道都沒察覺。

這時他認識到,友情比一時輸贏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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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講的是每個成年人都會遇到的困境:沒人能永遠維持在行業頂端,當你失去了共同奮鬥的同事朋友,身後站著更強更快的新人時,要以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

從這個角度來說,第三部又回到了第一部,藍天博士對麥坤的影響和傳承。

因為一場慘烈意外,精神徹底垮掉的藍天博士,在閃電麥坤身上延續未盡的事業;現在,不再處於巔峰的麥坤也像博士一樣,在酷姐拉米雷茲身上完成自我救贖。

這個關於傳承與證明自我的結局,容易讓人想到前兩年那部《洛奇》外傳:《奎迪》。

曾經的拳王年老色衰,指導當年對手的兒子訓練,最後年輕人打出了職業生涯中最輝煌的一戰。

這樣的安排,可以說是完美照應了當年的第一部。但即使如此,《賽車3》的口碑並不算好。

為啥?

《奎迪》的成功是因為,後輩奎迪始終作為第一男主角,而傳承者洛奇是個配角。整個故事裡,我們一直把自己代入幼年喪父、努力訓練的奎迪,被他努力想證明自己的精神感動。

《賽車3》不是。

它的鏡頭大部分時間都對準「前輩」閃電麥坤,他失敗、訓練,發現自己不行,再換個其他方式練,好像還是不行……更像是一個「夕陽紅不服老」的故事。相反,忽略了對接棒的酷姐拉米雷茲,從沒有信心到戰勝自己的成長過程。

所以當最後比到一半,閃電麥坤「頓悟」,才讓酷姐上場完成剩下的比賽。這種強行反轉,不僅不會讓你熱血上腦,反而會因為事先毫無情感鋪墊而出現黑人問號臉:

這……這都行?!

不好意思地承認,肉叔我幾乎看每一部皮克斯電影,都會哭。

《賽車總動員》第一部,藍天博士咬牙、啟動,沉淪多年後第一次釋放自己。

《玩具總動員3》的安迪長大了,不得不與從前的玩伴說再見。

還有我最喜歡的《頭腦特工隊》,一直想回到萊莉記憶中的冰棒。

它們會在電影里喚起我們曾經對成長、親情、愛情的回憶。皮克斯人拍電影,目標群眾從來都不是孩子,而是成年人。所以當你看著大銀幕的時候,看到的不是角色,而是你自己。

但這次《賽車3》技術頂級,故事卻讓我有點小尷尬。看《賽車1》的感動,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是肉叔不想退場的分割線

最後,啰嗦幾句肉叔去皮克斯朝聖的感受。

驚喜!驚喜!驚喜!

皮克斯工作室不大,但處處有梗。

除了最有名的巨型跳跳燈&皮克斯球,園區里到處都是皮克斯角色,新人舊人都有。

冰棒在這裡找到了新家

你找到章魚漢克了么?

看清樓頂上放哨的那位沒?

是《海底總動員》里的mine mine mine啊!

衛生間上的男女標識是胡迪和牧羊女。

皮克斯一部動畫的周期大概在3-5年。在著名的喬布斯樓里工作的,都是作品要在當年上映的團隊。

沒那麼著急的片,動畫師們就先在另一棟樓里創作,等要上映了再搬過來辦公

喬布斯樓里的構造也有講究:

站在大廳中央的天橋往兩邊看,左邊是技術部門,右邊是創意部門。分別代表人類負責邏輯思維的左腦,和形象思維的右腦,分工合作。

另外,肉叔還先睹為快了《賽車3》在北美上映時,「附送」的映前短片《LOU》(失物招領)。短片講的是一個校園霸凌的故事,很有愛,看到最後可能會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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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故事!故事!

在對導演、製片、角色設計等《賽車3》工作人員的整個採訪過程中,所有人提到最多的,就是「故事」。

從最初的故事板,到最終的渲染成片,整個過程絕不可能順順利利、一氣呵成。很多時候都會為了故事的改動,回爐修正、循環往複,直到最終上映。有時,甚至會浪費好幾個月的前期工作,從頭開始。

皮克斯人,果然對自己好狠。

約翰·拉塞特那句名言「藝術挑戰科學,科學激勵藝術」,果然已經封印在了皮克斯人的靈魂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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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圖片來自網路、部分系肉叔親手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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