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壯士成立「動委會」，先鋒創辦《響水報》。《蘆花萬里雪花飛》

第十一回

壯士成立「動委會」

先鋒創辦《響水報》

入夜，灌江在月光下靜靜地流淌，彷彿有一雙巨大無朋的手在勻勻地輕輕地攢動著，又似一匹銀星閃爍的彩練，偶有幾點漁火遠遠近近地滑來滑去，兩岸無邊的漸漸泛黃的蘆葦由近而遠地緩緩地與夜色相接相融，為夜幕下的灌江平添了幾分迷濛奇麗的色彩。

「嗚——嗚——」國軍稅警團的巡邏艇突然從江面上竄出來，彷彿一條巨大的瘋狗在肆無忌憚地狂吠。

巡邏艇上的探照燈打出的慘白的光柱，漫不經心地胡亂揮舞。

巡邏隊的機槍向江邊的蘆葦盪有意無意地進行間隔式掃射。

小黃河口外，飄搖著一條小漁船。

小漁船上有一條大漢。

漢子身高馬大，雙手叉腰，屹立船頭，目露精光，機警地掃視江面。

漢子便是前文所說的三垈村名士方鼎文之長子方立凡。

年初，在板浦被捕遭到關押，方立凡機智巧妙地逃出了魔掌，立即奔赴上海，尋找黨組織。地下黨負責人要求方立凡立足原籍，團結進步人士，壯大自身力量，等待組織通知。

方立凡原名方培玉，曾用名錢家柱、張文彬、黃高雲等，1914年8月出生於灌雲縣響水口市三垈村，後入徐家私塾、國立響水口第五高級小學、板浦實驗小學、淮安中學、上海安徽公學初中部和上海敬業中學讀書。在上海讀書期間，參加了共產黨上海地下組織的活動，於1932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任青年團上海滬東區委宣傳部長。1933年4月和孫存樓等同志同時被國民黨當局逮捕，關押到蘇州反省院。出獄後回到蘇北家鄉繼續開展地下革命活動，在灌雲縣張店河西餘興小學任教。

船艙內，徐禹民、周志賢、史成章等人正在熱烈地討論著建立組織，宣傳抗戰，發動群眾，組建隊伍的鬥爭方略。

「當前的關鍵是要立即與黨組織聯繫，迅速組建黨的支部，然後，根據黨組織的指示展開工作，廣泛發動勞苦大眾，吸收堅定可靠的積極分子加入到我們中來，建立自己的武裝。」徐禹民作出了明確的表態。

「宣傳抗戰十分重要，我們必須要有自己的宣傳陣地，我們要用自己的報紙宣傳群眾，發動人民。我們的報紙就叫做《響水報》，或者叫做《抗戰報》」。史成章邊說邊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卷材料，一頁一頁地展示給大家：「這是上海報刊上的進步文章，這是毛澤東主席的講話，這是抗戰前線的戰報，我們要讓廣大的勞苦大眾熱血沸騰，同仇敵愾。」

周志賢接著說到道：「我們還要在學生、商人、士兵、農民等群體中開展鼓動工作，組織罷課、罷市、罷工，並繼續進行遊行示威。」

方立凡回身插話，堅定地說：「聯繫上級，建立組織；創辦報刊，宣傳抗戰；發動民運，大造聲勢，這些工作缺一不可，我們直接分工合作，同時並舉，迅速展開。」

巡邏艇叫聲初起，探照燈光柱遙遙掃來，方立凡迅即揮動船篙，輕輕一點。小船便箭樣飛行，悄悄地滑向江邊，無聲無息地隱入蘆葦盪中。

巡邏艇沿江駛來，即刻已到近前，稅警們放蕩的笑聲謔語已是清晰可聞。

「叭叭叭……」一梭子彈掃過船蓬……

入秋，人們變得非常煩躁，一失以往有章可循按部就班自然閑適的狀態，似乎誰見誰都不滿意，誰幹啥都不樂意，誰都有發不完牢騷怪話，誰都有出不完的怨氣煩惱。

雞叫頭遍，方鼎文靜靜地從睡夢中醒來，抬頭望向東山頭的小窗戶，尚無一絲亮光，便披衣坐起，點了一袋旱煙，閉目想著自己的心事。

雞叫二遍，方鼎文叫醒了熟睡中的妻子：「起來，做早飯，叫醒培玉他們四個。」

雞叫三遍，方鼎文已經在堂屋正廳坐定，威嚴地通過大門向外掃視著能夠看到的一切飛禽走獸，落木飄花。

此時，他的四個兒子便陸續來到堂屋請安，然後，分別在兩旁站立，靜候父親發話。

「今年，不比往年，而且，大有不同。你們四個須當十分用心。」方爺語氣甚是嚴肅。

「眼見日本鬼子已經攻陷煙台、青島等地，那麼，此地不日就將淪陷，一番擄掠一場洗劫必然在所難免。」

說到此處，方爺幽幽一聲長嘆，滿臉的無可奈何，焦慮憂傷。

「此事何慮之有？與其長噓短嘆，不如橫刀立馬，跟小日本狠拚一把，大不了馬革裹屍，還搏得個轟轟烈烈，名垂青史。」

四公子方培泰正當少年，血氣方剛，歲數不大，個子不矮，面容清秀，雙眼雪亮，說話鏗鏘有力，氣勢逼人。

「四弟慎言！」大公子方立凡以責備的目光投向四弟。

「初生牛犢，試問爾等，此時，若真有猛虎撲來，向你舉起利爪，張開血盆大口，你就真的生死不懼？再問，即便不懼， 你又如何應付？即便你有武松之能，魯達之力，面對一群虎狼，你又如之奈何？」老爺一席話，不怒而威。

四位公子未敢答辯，只是頻頻點頭。

四公子雖未反抗，但卻心有不甘，稍頃，便又向父親發問：「以父親之見，當此之時，我輩該當如何？」

「先顧其家，後顧其國。先顧其國，後顧其家。」方老爺慢條斯理地說道。

「父親大人此話何意？」

「先顧其家，後顧其國。前庄你們舅父徐老爺鼎力革新，教導各家引種棉花水稻，近年收成甚好，收入頗豐。戰火一旦燃燒至此，棉花水稻價格必然大漲，且必將成為緊俏商品，此間必是特別的有利可圖。早飯之後，老大帶領老四，取上一百大洋，出去收購棉花水稻，多多益善。老二帶領老三，收割水稻，打晒乾凈。」

「先顧其國，後顧其家。我們方家自今日起，須上下同心，少說多做，大量囤積物資，待戰事一起，糧棉物資必成抗戰部隊必需急需之物，為驅逐狼心狗肺的小日本，我們方家人應該做的事一定要做好。」

老爺說出如此一番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話來，毫無疾惡如仇之憤慨，亦無斬釘截鐵之氣概，竟然是十分的平緩安靜。

聽著老爺的話，四位公子漸漸都是血氣噴涌血脈賁張，同時，對父親的愛戴崇敬之情都由心底油然而生。

「開飯嘍——」母親親切的叫聲從廚房傳送過來。

兄弟四個齊齊望著父親，等待父親的決定。

「自今日起，事務繁多，必將十分勞累，每餐增加一籠細面饅頭、晚餐再增加兩個葷菜，用於增加體力，你們須當特別勤勉，把事情辦好。」說完，起身離座，領頭走向廚房。

四位公子依長幼次序跟隨在老爺身後，走出堂屋。

蘆葦環抱著的小村三垈，在被厚實的橘紅色的晚霞籠罩起來的時候，方立凡和方培泰迎著厚重燦爛的夕陽，踏著歡快的節拍，唱著悠揚的歌謠，趕著馬車滿載而歸。

「兩隻肥羊，由何而來？快快下車，饒爾一命。」突然，葦地里就響起了呼喝暴叫之聲。

「何方好漢？出來說話。」方立凡沉穩地回應道。

「竟敢饒舌，看箭！」

說時遲，那時快，「嗖——嗚、嗖——嗚」，兩支響箭幾乎同時發出，分別射向方立凡和方培泰。

只見方立凡方培泰兄弟二人彷彿心靈相通，同時從車轅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長刀，齊齊火疾風快地一個前滾翻，再飛身撲步向前，正如兩隻下山猛虎，迅捷暴快地撲向箭響之處。

蘆葦盪中，發箭之人烏衣蒙面，只露雙眼，看到方氏兄弟鷹沖虎撲，如此勇猛，口中大呼「點子硬，風好大，扯乎也。」

蒙面人縱身向蘆花深處狂飆，同時，手忙腳快地射出兩輪連珠快箭。

眼見得方氏兄弟已經追入蘆盪深處，路邊茅草叢中歡快伶俐地蹦出來個小姑娘。

小姑娘紅衣紅褲紅花鞋，丫杈辮子扎紅花，臉似蘋果紅撲撲，雙眼如鈴閃光華。

只見小姑娘歡天喜地地跳上車，「叭」地甩了個響鞭，趕著馬車，融化在夕陽餘暉之中，撒下了一串金鈴銀鈴般童謠：

太陽公公騎大馬，鄰家寶寶不貪睡。

黎明即起念詩書，貪睡一頓小皮錘。

夕陽婆婆騎毛驢，鄰家寶寶不早睡。

錐刺梁懸念詩書，早睡一頓小皮錘。

天擦黑，方立凡、方培泰兄弟二人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後三垈。丟了車馬，失了糧棉，自不免要被父親訓誡，家人埋怨。二人心中忐忐忑忑期期艾艾就進了家門。

可一進家門，立即就發現全家正和前三垈表兄徐怡泰、表妹徐愉泰圍坐在一起，開心地談論著什麼。

看到方立凡、方培泰兄弟二人進門，大家立即就暴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原來，傍晚時分，蘆盪打劫的不是別人，正是徐怡泰、徐愉泰兄妹二人。

下午，大哥徐禹民讓二弟徐怡泰請表哥方立凡晚間到前三垈來一趟。

徐怡泰便帶上妹妹徐愉泰到後三垈來找表哥方立凡，得知方立凡兄弟外出收購糧棉尚未歸來，靈機一動，便在其晚歸必經之路設下埋伏，成功地運用調虎離山之計，劫得車馬錢糧，回到了方家。

聽得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方立凡心中釋然，方培泰自是不服，一會兒追著二表哥要求重新比試，一會兒趕著小表妹要扯辮花。

晚飯後，表兄妹四人便又追追打打嘰嘰喳喳地趕往前庄。

這三垈村說是分為前三垈和後三垈，實際上前後兩庄也就相隔不足一華里地，只是前後庄中間由東向西橫著一條長滿蘆葦自然形成的大水溝而已。前三垈住著徐岫青等十數戶人家。後三垈住著方鼎文等十數戶人家。

前三垈的徐家大院是遠近聞名的大宅院。院牆東西寬二十四丈，南北長三十六丈。院子座北朝南，牆高一丈二尺，南門門樓巍峨高聳，朱漆大門鮮明敞亮，大門兩側石獅威猛，西南院角炮樓挺立，院深五進重重疊疊，廂耳客房錯落有致，亭台樓閣各有講究，花樹山石陰翳蔽日，那格局甚為氣派，那形制莊嚴非凡。

徐怡泰等兄妹四人悄悄地從側門進入院內。

老大徐禹民早就等在家塾學堂廊檐之下。

徐愉泰和方培泰被安排到側門外放哨把風。

天色黑定，隱隱約約亮起了幾點昏黃燈火。

微風漸止，高高低低傳來了幾聲犬吠狼嚎。

星光初現，陸陸續續趕來了幾多俊男靚女。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請進請進」。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

「快請快請」。

徐愉泰和方培泰跑里跑外忙了個不亦樂乎。

夜色深沉，遠近安定，私塾窗口暖暖的燈光緩緩地流淌出來，徐愉泰、方培泰靜靜地守候在院門下，心中升起了無窮無盡的美好遐想，眼前幻化出了一幕幕痛殲日寇的戰鬥場景。

「好，現在我宣布會議決定。」私塾內傳出了徐禹民的聲音。

「第一，即日成立『響水口民眾抗日總動員委員會』，由我擔任主任。第二，由我和徐潛泰負責籌建訓練抗日游擊隊。第三，史成章負責正式出版愛國抗戰報刊《響水報》。第四，由孫存樓和我負責北上山東，尋找黨組織……最後宣布一個消息，根據上海地下黨組織輾轉傳來的指示，方立凡同志將於近幾天出發，去革命聖地延安進修學習。請方立凡同志加緊準備，早日啟程，儘快學成歸來。」

塾堂內響起了不可抑制的掌聲和激動羨慕讚歎聲。

作者簡介

季祥高，江蘇鹽城人

鹽城市作家協會會員

響水縣作家協會副會長

響水縣新四軍研究會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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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關註：鄉友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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