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是多麼清楚多麼堅固的信仰

運動 08-28

「我知道，深愛你的人不止我一個。

在我之前，太多的人追求你，

今後也將如此，你總會被人愛慕。

不過，我確信我和你之間所擁有的，是獨一無二的。

因此，即使我們的關係將再次改變

——就像是所有的關係一樣

——但有一件事是確鑿無疑的：我愛你，籃球。

我愛關於你的一切，並將直到永遠。

我的NBA球員生涯已經畫上了句號，

但我們之間的羈絆永遠不會結束。

向你致以最深的愛與敬意"

——你的邁克爾·喬丹

這是2003年邁克爾·喬丹從華盛頓奇才隊退役時，發表在《紐約時報》上的一封感人至深的《致籃球的信》。Love & Respect，愛與敬意，這是「飛人」對籃球最深情的表白，又何嘗不是我這樣年齡的籃球迷對「飛人」的感情？

看到這封「情書」，不禁又想起了兩年前NBA中國賽前與邁克爾·喬丹重逢的點點滴滴。當時，我幾乎是用迷弟的心態看完了整場見面會，並興奮地記下了整個行程——

艾哈邁德·拉什德問喬丹：「你如何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喬丹微笑著回答：「因為我為籃球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因為我是那麼地愛它……你明白那種愛對吧？」對面的拉什德點頭微笑。

我坐在他們面前不到兩米的地方，好生羨慕。那種默契，是在說對他們生命而言最為重要的東西，是在說也許只有他們才懂得的共同經歷。

1992年看巴塞羅那奧運會，喬丹和夢之隊帶著籃球，從天而降進入我的生活，現在想想，自此我的生活軌跡被完全改變，無論學業、工作，還是家庭、朋友……似乎無法和籃球、和這尊神明分開，準確地說：當看到這個名字、或者那個飛人標誌的時候，都會停一下兒——哦，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然後再繼續手頭的事情。

這東西說起來很像小男女的感情：一見鍾情後無法自拔，看見對方就方寸大亂，發現對方蛛絲馬跡就像汪星人嗅到熟悉氣息後坐立不安，主動拚命搜尋對方信息。腦子裡一開動搜索引擎，信息就像《駭客帝國》經典橋段般川流不息，一通保存確認之後才過癮——哪怕這不過是場單相思，哪怕只能獲得和對方相關的片言隻字。

王大雷

王大雷是我覺得中國男足這麼長時間以來，最像奇拉維特的門將。橫、強壯、有點兒情緒化、攻擊慾望強、單純得……十分隨心所欲。但他那麼崇拜喬丹，我確實沒想到，畢竟是個准90後。

「我一開始就是因為喜歡Jordan鞋。」王大雷坐在他個人鞋店「念叄」的二樓VIP室里說。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心想，果然是因為Jordan鞋。要知道現在身邊很多85後90後一說喬丹如何如何，其實細問根本不知道喬丹打球什麼樣，搞得我們這群看喬丹打球長大的老幫菜們心裡酸酸地覺得：屬於運動的精神，就這麼潮流化街牌化了，合適嗎？

「我是個對運動鞋特別痴迷的人，那時候看別人穿了一雙喬13，就瘋了一樣問這鞋是什麼鞋，怎麼那麼好看？人家跟我說是喬丹的鞋，我就記住了這個名字。然後纏著我爸媽問喬丹是誰，我爸媽都是搞運動的出身，媽媽還是專業隊的，當然會給我講喬丹是什麼人，說絕對算籃球的世界第一了。後來我慢慢看籃球，但都是他兩次退役後再復出的比賽了，直到看2003年全明星，就完全地完全地被征服了。那麼大年齡，還能命中准絕殺，太了不起了。」

2003年全明星正賽，喬丹打得不能算好，27投9中只得20分。在現在看來，屬於打鐵聲不絕於耳的節奏，如果當時有微博，篤定有喬黑會來砸鍋。喬丹最後關頭背身單打馬里昂的一球，成為太多人對他賽場記憶的最後定格。中場瑪利亞·凱利高歌一曲《英雄》，喬丹眼含熱淚發表了「火炬傳遞」的演講，我還記得自己當時在演播室里給姚明發了個簡訊：「這是我第一回這麼嫉妒你。」那時，姚明肯定沒帶手機，因為他和所有全明星球員一起，站在喬丹身後，聽著喬丹一字一句，靦腆地像個孩子。

而那次全明星前前後後發生的故事，才真正是劇本一般地一波三折：票選結束，人們驚訝地發現，偉大的邁克爾·喬丹竟然無法和紅極一時的「西科東艾北卡南麥」相比，即使比起絕對藍領的活塞中鋒本·華萊士，他仍然少了4萬多票（華萊士1123090張，喬丹1082909張）。這種情況的出現讓NBA聯盟始料未及。官方、媒體、退役球星都在造勢，如果偉大的邁克爾·喬丹無法入選全明星，那簡直是一場災難。

僅從當時的情況看，四大紅星確實都已經處在自己的巔峰階段，東部的艾弗森、卡特和麥迪牢牢把持票選先發前列，喬丹沒有入選先發，各種情況都有可能：奇才戰績差，球迷年紀輕，時代更迭不容忽視。但他畢竟是喬丹，於是以「魔術師」約翰遜和巴克利為首的前輩們出來說啦：「卡特，那什麼，你怎麼那麼不懂事兒啊？！把首發讓出來有那麼難嗎？」其實大家沒想到還可以這麼干，但關鍵是卡特同志回了一句：「那是球迷給我的，我不打算讓！」雖然沒有那麼多球迷給喬丹投票，卻有很多人願意看熱鬧湊熱鬧。一堆人跳出來各種罵卡特，甚至連喬丹的老冤家伊塞亞·托馬斯都支持卡特讓位，麥迪甚至說他可以讓位。這一下把卡特「將」在當場，進退兩難，里外不是人，不斷反擊卻挨罵更甚，索性比賽開始前把先發讓出，算是平息了風波。

他的狀態，比較類似於賽後的科比。喬丹第一個加時背打馬里昂成功以後，科比在三分線外強行出手，小奧對科比犯規，科比三罰兩中，4.8秒後喬丹再次出手卻被馬里昂封蓋。之後的第二個加時，已然不是喬丹的比賽，如你所知，在這場NBA歷史上唯一上演雙加時賽的全明星正賽里，加內特是MVP。科比在賽後成為記者採訪的眾矢之的，很多記者的問題非常主觀，直接問科比為何要投那個三分球，還有人問他罰丟的球是否是故意的，科比倒沒有像卡特那般激烈地回應，留下了一個我認為非常大氣的反問：「邁克爾是我的偶像，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呢？」

卡特和科比所遭遇的狀況，像極了王大雷很多次和他的隊伍面對的狀況，經常會被人說是「廢物」、「白痴」……明明不停努力，一次次化險為夷，但只要丟一個球便前功盡棄。「聽著似乎不公平哈？」王大雷看著鞋店裡嵌入牆壁的那一雙雙元年Jordan鞋，很多鞋中底都已經因為氧化而碎裂，「但有什麼辦法呢？球場就像人生一樣，角色不同，要做的事也不同。不能因為自己的角色特殊就不努力了吧。」說完，王大雷開始收拾桌子上要帶去見喬丹的禮物，那是他和合伙人精心設計的球鞋紀念冊。扉頁上，是王大雷張開雙臂，迎接撲面而來的一切，背上背著醒目的23號。

我堅信，那樣的時刻，王大雷會堅信自己就是喬丹。

I ve missed more than 9000 shots in my career. I ve lost almost 300 games.

26 times, I ve been trusted to take the game winning shot and missed.

I ve failed over and over and over again in my life.

And that is why I succeed. ——Michael Jordan

明星和普通人

見面會分四個區域，邁克爾·喬丹、汀克·哈特菲爾德、艾哈邁德·拉沙德的主講區，劉翔、李娜、王大雷、潘瑋柏、陳建州、范瑋琪等人所待的明星聆聽區，所謂的意見領袖坐的前排聆聽區，以及後面看台的媒體席。但其實用程暘的話說：「就倆區，講的一個區，聽的一個區。」這話聽著特別像當初「魔術師」說的那句：「這世界上只有兩類球員，邁克爾·喬丹，以及其他人。」

程暘是我身邊朋友里見過喬丹次數最多的人，由於他是球鞋界的意見領袖，又熱愛體育運動，2004年喬丹第一次訪華，他還有幸介紹自己的藏品給喬丹聽。從2004年起至今，NIKE的喬丹相關活動程暘沒有一次落下。但即使如此，到了昨天活動結束，他還是說：「每一次聽他講話，都會集中不了注意力，為啥走神兒？因為盯著他看啊！」

劉翔在合影時站在喬丹旁邊，他第一次見到喬丹的時候特別激動，衝上去就跟喬丹說：「你好，喬丹先生，我是您的粉絲，我能不能和您合張影？」喬丹當然不會拒絕，但劉翔沒有想到的是喬丹和他合完影之後聊了半天——不是籃球或者人生——而是跨欄。

潘瑋柏忙著他的演出，忙著他的店鋪，聽說喬丹要再來的消息就發了條朋友圈說：「記得他第一次退役的時候，我都要哭了。」聽完喬丹的講話，跟著往出走，潘瑋柏渾身直抖，奔過來就說了一句：「我手一直哆嗦，一直哆嗦……」後來大家一起合了影，他還沒緩過來，又發了個朋友圈，配著合影的照片說：「等了你一生……離你就兩米。」那張照片上，他就站在喬丹正後方，傻傻一群人，笑得多甜。

王嘉安從北體大畢業在克利夫蘭深造回國後去了NBA中國，負責活動安排和球員引領，雖然不能引領球隊老闆級別的人物，但經常會和喬丹擦肩而過。這幾天里他說的最多的話是：「喬丹大概有這麼高。」「氣場完全就不一樣。」終於能喘口氣了，他自顧自地說：「我年齡小，第一次看籃球就是我爸帶著我，他跟我說那是籃球之王，是喬丹改變了我對籃球的印象，從此沒迷別人，只有他。」

於是就會想起看過的一個又一個故事或傳說：庫科奇加盟公牛後因為喬丹退役而掩面痛哭，史蒂夫·科爾進隊就跟喬丹打架因為實在受不了喬丹單挑取勝後還要噴垃圾話，科比·布萊恩特、勒布朗·詹姆斯、德維恩·韋德……這輩子最希望能一對一的對手就是鼎盛時期的邁克爾·喬丹。皮蓬說了一句「詹姆斯可以媲美喬丹」，被美國球迷在社交網路上痛罵，於是改口說「詹姆斯是新時代加強版的皮蓬」……安東尼、保羅這一群新時代寵兒，得知自己有機會簽約Jordan品牌都激動不已，儘管自己的鞋一雙又一雙問世，平常他們穿得更多的，還是Air Jordan正代復刻。

這些人，每一個都有自己的事業，籃球是他們共同的愛好乃至信仰。而把籃球的美好傳遞給他們的，正是偉大的邁克爾·喬丹。這樣的一個分享會，參加的人數只有94個人。邁克爾·喬丹所希望的，就是讓每個人感受那份對籃球的摯愛，並把這份愛繼續播撒，給更多的人。

我想，在邁克爾·喬丹和他的聆聽者們心中，2015年10月12日晚間的分享室里，有94個邁克爾·喬丹。

「曾經J博士，魔術師及拉里·伯德等偉大球星將他們手中的火炬傳給我，我現在將這火炬傳給現在這些在場（明星）還有在NBA打球的其他球員，我多謝你們的支持，我現在可以回家並對將來的籃球比賽感覺安心了，多謝各位。(So many great stars rising and playing the game. I have passed on the things that Dr. J and some of the great players -- Magic Johnson， Larry Bird -- have passed on to me， I pass on to these All-Stars here， as well as to the rest of the players in the NBA. I want to thank you all for your support. Now I can go home and feel at peace with the game of basketball.)」 ——邁克爾·喬丹2003年全明星賽中場的演講

我自己

前面說了，邁克爾·喬丹是我的籃球之神，這一點無論我做什麼都不會變。初中生幻想那飛龍在天般的扣籃自己應該也能完成，沒想到練了好久最後起跳失衡，左臂骨折，不騙你，縱身一躍的時候，真的想的就是：「我是喬丹啊！！！」

後來上了高中，一場又一場比賽，看也好打也罷，都盯著邁克爾·喬丹的信息。拚命地學背轉身後仰跳投，拚命地練芝加哥主場宣告員介紹喬丹出場的聲音和語調：「From North Calorina，No.23，6-6，the shooting guard，Michael Jordan！」自己一練，全班男生都激動，起著哄地讓再來一遍；然後再來一遍，拍巴掌叫好，再來一遍；然後再來一遍，拍桌子跺地，再來一遍；然後索性坐桌子上再來一遍，大伙兒鴉雀無聲，難道是要再來一遍？然後一轉頭看見班主任橫眉站於門口，然後……嗨，過幾天再來一遍唄。

沒成想，2004年喬丹中國行我竟然成了工體見面會的主持人，現場工作人員在場下喊：「介紹出場吧，快！老爺來啦！」我一激動，根本不多想，舉著麥克風：「From North Calorina，No.23，6-6，the shooting guard，Michael Jordan！」全場歡聲雷動，喬丹登場。站在主席台上沖著中圈裡站著的我揮揮手，說「Thank You！」我透過場地LED屏看到這一切，當時就一個想法：這輩子，值了。

這麼多年，我做過很多球星中國行的現場主持人；托單位的福，也解說過無數場精彩激烈極為神奇的籃球比賽，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忘記1998年6月17日，那場我不可能有機會解說的直播。那天是北京市東城區高考第二次模擬考試第一天，上午語文下午化學。公牛對戰爵士第六場，我只記得，那天語文交卷速度快得出奇，而且基本是男生為主。我交了卷下樓直奔小賣部——那裡有電視，還沒跑到就聽一聲斷喝：「喬丹贏啦！」一時間背後教學樓衝天歡呼——真的，那真是我經受過最震撼的場面之一。

這之後我的人生不斷前行，執著於夢想的執著，執拗於現實的執拗。戀愛、結婚、得女……生活突然改變，節奏加快，事情變多，心思變得複雜。籃球沒時間打了，只能用跑步代替。一個又一個馬拉松跑下來，衝線的一剎那，我還是會個人英雄主義地想：「我是喬丹啊！」當邁克爾·喬丹把他對籃球的感悟和所有人分享的時候，我突然恍惚想起去年昨天，自己孤身前往芝加哥和「嘉友跑」隊員們匯合，參加芝加哥馬拉松的經歷。前後不到24小時，唯一和跑步、訓練無關的事情就是：到聯合中心門口，和那尊銅像合了張影。

當時想：於願已足，不想更多。

有了小孩後，人變得容易滿足。當初認為這輩子最大的安全感，在於有人能捍衛自己；現在完全明白，這輩子最大的安全感在於能用生命去捍衛一個人。這一點，我老婆做得比我強。

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懷著兩個月身孕陪我在布拉格馬拉松跑了十公里，回來雄心壯志準備練習卻被孕期耽擱；她在我不斷的「出差-直播」日程中努力地調整著狀態，平衡著自己的內心；和大多數人一樣，她要朝九晚五，在外要面對刁鑽客戶，讓工作條理分明；在家要照顧孩子，面對長輩苛責；雖然生活條件不算窘迫，卻也經常手忙腳亂。孩子有小病，她可以連續幾天幾宿不合眼直到孩子痊癒，她會倒在我懷裡求安慰；我一出差，她就得家裡家外一把手，照顧方方面面。一有時間，偶爾上個天貓店，她會樂顛顛地說：「送你個你的神的皮帶吧？」或者「你的神出羽絨服了，你要嗎？」她知道，比賽時可以換台，但看喬丹的比賽除外。我們倆美過好過吵過鬧過分開過，起因經過結果總會在腦海中留存記憶。我最近經常穿越想起喬丹第一次復出時，面對球隊種種尷尬重新上路的狀態，感覺世間最大的勇氣，莫過於守護身邊一片不堪，直到它們重新組合飛升，變化成新的美好的過程。

手機忽然傳來微信：「閨女今天一直搶遙控器，讓我一個台一個台地換，我說你到底要看什麼啊？她說爸爸爸爸。我說爸爸今天去見他的偶像啦，你替爸爸高興嗎？閨女就使勁點頭。哎，你見著偶像了吧？」這之後的事情是：我把自己關在洗手間里，順利地哭成傻逼。

回家路上，我特別確認：我老婆就是我的邁克爾·喬丹，她無所不能，可以登峰造極。而我，是她的皮蓬格蘭特帕克森阿姆斯特朗卡特萊特羅德曼哈珀朗利庫科奇……都可以。邁克爾·喬丹教給我最多的，其實是要為了自己的摯愛，帶著無所畏懼的勇氣，絕不放棄，不斷努力。

謝謝你，邁克爾·喬丹，用我最誠摯的心，謝謝你。

所以，當看到我深愛的黑白兩色，和我深愛的Jordan合為一體，成為大中華地區獨有的「Love & Respect」系列，我就知道，又要剁手了……追求愛、表達愛、感受愛，愛飛人，愛籃球，愛生活，直到永遠。你能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