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為什麼?馮玉祥的口述回憶如此不可信,幾乎每句話中都能找出bug
網上近期流傳著一篇回憶錄,《我所知道的馮玉祥將軍二三事》,是趙卓志寫的。
關於此人此文,作者是這樣自我介紹的:
「1920年,馮玉祥先生率領陸軍第十六混成旅駐防湖南常德時,我擔任旅部少校洋文書記官,同時教馮讀些英文。由於這樣的機緣,在公務之暇或教讀間隙,和他閑談的時候比較多,因此得以詳細地聽他談敘他過去的一些事。」
作者既然已經聲明過了,「得以詳細地聽他談敘他過去的一些事」,也就是說,他後面行文所至,其實都來自馮玉祥的口述。因此,我們可以將此文當作馮氏的當事人回憶錄來對待。
筆者近期正在寫馮玉祥系列,而且正好寫到民國元年(1912)元月初的灤州起義,於是就非常留心此文對於這段史實的描述。
根據馮玉祥的回憶,趙卓志寫道:
「1911年革命軍尚未在武昌起義的時候,清政府曾抽調駐防奉天(今遼寧省)的新軍第二十鎮(鎮相當於師,鎮的長官是統制,相當於師長)進關參加秋操。這支隊伍在到達京東灤州(今灤縣)後就得到武昌起義的消息。」(括弧內文字為原文所加。)
這部分背景介紹完全符合事實。不過,文中沒有說明的是,二十鎮並非全員參加永平秋操,而是將其下轄的四十協中的七十八、七十九兩標人馬組成混成協(獨立旅),進關演習。
馮玉祥在這裡有意無意作了模糊化處理。
常德鎮守使馮玉祥
作者繼續寫道:
「該鎮統制張紹曾立即聯合第三鎮協統(協相當於旅,協的長官協統,相當於旅長)盧永祥等聯名打電報向清政府提出類似於最後通牒的十二條。結果事未成功,張紹曾本人卻被迫離開了他所統率的第二十鎮。」
上述事件,史稱「灤州兵諫」。至少到目前為止,此文所說還大致不差。
然後作者(也就是馮玉祥)解釋了張紹曾離開部隊的原因:
「這是因為第二十鎮原是從北洋六鎮中各抽調一部分官兵混合編成的。內中一部分軍官是具有民族革命思想的,例如馮玉祥就是其中的一個,但是也另有一部分軍官仍然具有封建保守思想。」
這個介紹也是準確的。然而,我們已經發現,馮玉祥在敘述中開始夾雜進自己的「私貨」了。
清軍第二十鎮「內中一部分軍官是具有民族革命思想的,例如馮玉祥就是其中的一個」,這話不假。非但是馮玉祥,還有兩位管帶(營長)施從雲、王金銘,比馮氏更靠攏革命黨。
然而,軍隊內部勢力權衡的時候,中下級軍官,如管帶、督隊官、哨官之類,其政治立場是微不足道的。張紹曾此時究竟有多少武裝自信,要看高級軍官,也就是幾位協統願不願意跟著他鬧革命。
事實上,其手下統領,如潘榘楹、蕭廣傳,都是鐵杆保皇派,連君憲派都算不上,別說襄贊革命了。
潘榘楹曾經是馮玉祥的協統
所以,無論馮玉祥是否傾向革命,人微言輕,對大局毫無意義。而且,馮玉祥所在的八十標留在了駐地新民府,並沒有入關參加永平秋操。
但問題在於,分析這些勢力消長並沒有意義,因為「灤州兵諫」本身不是一個革命行動。
1911年10月29日,張紹曾通電全國,建議清廷開國會、立憲法、組織責任內閣。這聽上去很激進,但其內容都是清廷「新政」的應有之義,在慈禧活著的時候就承諾一定會推行,所齟齬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所以,張紹曾這些建議,並不是大逆不道。而且,事實上他也沒有否定清廷和攝政王的統治合法性。
所以,保守如盧永祥、潘榘楹者,也都在通電上籤了名。
張紹曾本身固然是革命者,但他也考慮到革命黨在第二十鎮中不成氣候,因此想先提出清廷未必能夠接受的要求,如攝政王確實一口拒絕,那麼,他稱兵反清,也有了明確的道義性。
然而,清廷立即同意了「灤州兵諫」所提出的全部要求,並將其明列入「十九信條」為憲法性文本。清廷還入太廟昭告天下,面對天地諸神、列祖列宗發誓,一定會實踐自己「還政於民」的諾言。
這下,張紹曾就尷尬了。
馮玉祥繼續回憶道:
「因此,在該鎮內部就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傾向,清朝統治者對於這種情況是了解得相當清楚的。他們就採用了分化手段,加強了保守派的力量,從而迫使張紹曾不能立足,終於離開了第二十鎮。」
末代皇帝和攝政王的畫像
走到這一步,清廷已經無需「採用了分化手段,加強了保守派的力量」。他們只要下一紙調令就可以了。
11月5日,也就是灤州兵諫一周後,清廷頒布了「十九信條」的第一批實施細則,即准速開國會,開放黨禁,參與起義之革命團體均可按律改組成合法政黨;並同意賠償漢口戰區普通商民的財產損失。
次日,下詔免張紹曾二十鎮統制官職務,任兵部右侍郎銜長江宣撫大臣。其缺由四十協統領潘榘楹接任。
清廷用心良苦,但畢竟攝政王載灃和軍諮大臣載濤都過於年輕,一下子將統治集團內心想法完全暴露了。
朝廷能夠接受張紹曾的通電要求並將其列入「信條」,那就是將張氏視為忠臣。而既然是忠臣,又為何褫奪其兵權,給了個不咸不淡的「長江宣撫大臣」這種連衙門、編製、經費、任務都不知道在哪裡的閑職呢?
這個調令無疑暴露了清廷既虛偽又虛弱的本質。
張紹曾當然知道已經是殺機四伏,但還是不死心。於是,他整裝待發,意圖以官方的宣撫大臣身份去武昌,同革命軍接頭。
但是,他幾個軍中親信,如孫諫聲等革命黨覺得機不可失,急於要在張紹曾沒走的時候就在二十鎮發動起義,沒想到事情泄露,孫諫聲等十餘位軍中革命黨四散逃亡。
張紹曾受了牽連,武昌當然是去不成了,只能黯然下野,去天津隱居。
「張紹曾不能立足,終於離開了第二十鎮」,具體原因馮玉祥並不清楚。因為他並非革命黨內的核心人士,對內情一無所知,因此,只能這麼含含糊糊一筆帶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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