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紅：在北平吃青杏

「去年的五月正是我在北平吃青杏的季節，今年的五月我生活的痛苦真是有如青杏般苦澀。」1932年哈爾濱道外十六道街東興順旅館狹小的儲藏室里，被困在此的蕭紅已近臨產，她在發黃的廢紙上寫下這句話，回憶起在北平短暫的歡樂時光。

蕭紅

在去北平之前，蕭紅在哈爾濱市東省特別區立第一女子中學就讀。家人早早為她訂了婚事，男方是一個地方軍官的兒子汪恩甲。但蕭紅心裡有另一個愛慕的人，她的表哥陸振舜。說是表哥，但他們並沒有血緣關係，只是認的屯親。他們從小一起讀書長大，是青梅竹馬的一對。

蕭紅希望退婚，遭到父親等的呵斥。為了逼迫蕭紅就範，王家單方面去學校取消了蕭紅的學籍。就在這退無可退的時候，表哥陸振舜從北平發來一封信，信里鼓勵蕭紅反抗包辦婚姻，並邀她前往北平求學。

幼年的蕭紅與母親

為了逃離這場包辦婚姻，對於少女時期的蕭紅來說，北平即意味著自由。1930年，蕭紅悄悄離家出走到了北平，這次逃婚，也讓蕭紅成了故鄉呼蘭縣城的「風雲人物」。

在北平，蕭紅如願與表哥陸振舜會合。陸振舜在北平中國大學讀書，而蕭紅也成功進入北平大學女子師範學院附屬女子中學就讀高中一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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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黃金時代》里蕭紅與陸振舜在北平

他們租的房子在一個叫二龍坑的地方，據說這個地方在明末清初時都是水坑窪地，後陸續修建房屋的同時水坑也逐漸縮小，所以俗稱此地為「二龍坑」，位於現北京西城區二龍路。

他們搬進來後，陸振舜在東北讀書時期的同學們聞訊來訪，以後星期天的後半天都成了他們例行聚會的時光。年輕人們在並不寬敞的小屋子裡，海闊天空談論著理想與生活，蕭紅是很快樂的。

北京西城區二龍路

在寄給同學沈玉賢的信里，蕭紅興奮地寫道：「我倆住在二龍坑的一個四合院里，生活比較舒適。這院里，有一顆大棗樹，現在正是棗兒成熟的季節，棗兒又甜又脆，可惜不能與你同嘗。秋天到了！瀟洒的秋風，好自玩味!」

另一位同學徐淑娟則收到了蕭紅寄來的照片，蕭紅留著男式短髮，西裝革履，還將左手插進褲兜里。叛逆的形象似乎在向時代宣告，一個獨立的年輕靈魂的誕生。

蕭紅寄給徐淑娟的照片

北平時期，李潔吾是最常拜訪陸振舜和蕭紅的人之一。有一次蕭紅偷偷塞了封信給李潔吾，略帶埋怨傾訴表哥對自己有越軌行為，希望李潔吾能夠背地裡提醒表哥注意言行。李潔吾看後大罵了陸振舜，一度讓蕭紅非常尷尬。

據李潔吾回憶，他們三人曾一起去看電影《泣佳期》，講的是一個懷才不遇的畫家與一個流落街頭的姑娘的愛情故事。回來後三個人大談愛情與友情，李潔吾說愛情不如友情牢固，而蕭紅則認為與其選擇友情，不如選擇夥伴，她說：「夥伴走的是一條路，有共同的前進的方向，可以永不分離。」

蕭紅

李潔吾說那路要是走到盡頭了呢？蕭紅立刻回答：「世上的路是無盡頭的，誰能把世上的路走盡？」說這話時，蕭紅似乎對未來很有把握，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在北平的歡樂已經走到了盡頭。

為了逼迫陸振舜和蕭紅回到哈爾濱，陸家和張家（蕭紅原名張廼瑩，蕭紅是其筆名）先後斷絕了兩人的經濟來源。正如李潔吾所說，愛情是不牢固的，不久陸振舜就妥協了，灰溜溜跑回哈爾濱向家人低頭認錯，蕭紅則孤零零一個人留在了北平。

蕭紅與蕭軍

陸振舜走後，蕭紅的生活極度艱難，她靠著每天拿幾本書到舊書攤賣掉勉強度日，每天堅持徒步上學，因為沒錢買電車票。據蕭紅的朋友高原回憶，蕭紅房間里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張小長桌、一隻小凳，已經連一本書都沒有了。

在饑寒中，愛情向金錢低了頭，自由向壓迫彎了腰。1931年1月寒假，蕭紅回到了故鄉呼蘭河縣，被軟禁在家中。2月底，她再次悄悄跑回北平，未婚夫汪恩甲聞訊追來。

蕭紅故居

這次蕭紅也許是決意要嫁給汪恩甲的，三月中旬他們一起返回了哈爾濱。但當時的社會註定容不下一個不羈放縱愛自由的靈魂，蕭紅被汪家解除了婚約，在她身懷六甲之時，汪恩甲不告而別。蕭紅，再次被推上了漂泊之路。

— 文中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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