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殺本·拉登40

「本·拉登先生有一個口信，」8月20日晚上，扎瓦希里在阿富汗用衛星電話與外國記者聯絡，「他說， 我沒有對美國駐肯亞和坦尚尼亞的使館進行炸彈襲擊。聖戰是我宣布的，但我與此事無關。 」

做事之後不認賬，拉登這個態度一直到三年後的災難發生時也沒有改變。

不過已經晚了，就在扎瓦希里對外解釋的時候，六十六枚戰斧巡航導彈已經從位於紅海的美軍戰艦上升起，直奔阿富汗而來。

扎瓦希里並不知道，自己的電話早已被美國國家安全局監聽。不過這跟現在的導彈攻擊倒沒什麼關係，因為國家安全局拒絕跟中情局以及聯邦調查局分享這方面的信息，就連白宮相關官員也不行，他們唯一願意提供的，只是一些過時的概述。

中情局只好自己再搞一套監聽系統，但無法完整截取基地組織的通話。不過就在這些不完全的竊聽中，他們得知，本·拉登將在20日前往阿富汗東南部的霍斯特，基地組織在那裡有不止一個營地。

還是在使館爆炸案的第二天，中情局長特內特就報告說，恐怖分子的頭目們將在霍斯特的一個營地開會，可能有幾百人到場。他們要繼續策劃接下來的恐怖活動，本·拉登也會在場。

如果是這樣，那將是消滅恐怖集團絕好的機會。根據中情局掌握的情況，營地一帶離居民區很遠，不會帶來傷及無辜的風險。

「你的想法是否跟我一樣？」負責反恐的那位白宮官員克拉克問特內特。

特內特回答：「是的。」

於是高層決定轟炸開會地點，消滅本·拉登及其骨幹。

美國也早就在為軍事打擊本·拉登做準備。中情局綁架計劃停止後，克拉克就要求國防部研究軍事行動的辦法。中央司令部的津尼將軍擬定了作戰計劃，在7月上報國防部。使館爆炸案之後，國防部提交了這份計劃。

11日，津尼將軍又受命制訂更詳細的作戰計劃。在這之後，美國又把蘇丹列入了打擊目標。

6月的時候，一個阿拉伯人出現在蘇丹希法地區一家製藥廠附近，取走了一點土壤的樣本。這份樣本最後來到美國人手裡，那個阿拉伯人就是中情局僱傭的。

中情局懷疑那家蘇丹藥廠是本·拉登研製化學武器的秘密基地，那個貪財的基地組織叛逃者法德勒就告訴美國人本·拉登在蘇丹開發這種致命殺器。

經過檢測，美國人在藥廠附近的土壤樣本里發現一種物質，他們認為這是「安普塔」，製造烈性神經毒氣VX必不可少的原料。

幾乎所有知情的美國官員都認定，這家工廠一定是在製造毒氣。1995年3月20日，日本奧姆真理教的人在東京地鐵施放沙林毒氣，導致十三人死亡，六千三百人受傷。恐怖的陰影甚至蔓延在總統柯林頓的心中，他對人說，擔心美國也可能遭受同樣的化學武器攻擊。

但蘇丹那裡還有一個目標可供選擇，那是一家皮革工廠，它的主人可能就是本·拉登。

白宮為此分成兩派意見。一些人覺得打擊皮革廠可以削弱本·拉登的經濟實力，另一些人則認為炸毀製藥廠將防止日後人們遭到毒氣傷害。

「在我們作出任何嚴肅的抉擇前，」國家安全委員會的高官瑪麗·麥卡錫對國家安全顧問伯傑說，「我們仍需要關於這個場所的更準確的情報。」目前本·拉登跟製藥廠的關係還不能最終確定。

但是伯傑想的卻是，如果兩周後美國某處地鐵被毒氣襲擊，那該怎麼向人民交代？

柯林頓總統也把皮革廠排除出轟炸目標，因為覺得那樣可能造成蘇丹平民死傷。

最後在20日凌晨，他和身邊主要幕僚決定，轟炸阿富汗霍斯特本·拉登營地以及蘇丹希法製藥廠。

可是這時候，紐約的奧尼爾正在準備跟蘇丹合作，因為那裡一個線人報告說，兩個跟爆炸案有關的人在喀土穆，還在美國駐蘇丹大使館對面租了房子。

蘇丹此刻是美國名單上的恐怖主義國家，奧尼爾只能向上請求與蘇丹溝通。

華盛頓的人叫他到首都來。奧尼爾到達的時候，前白宮實習生莫妮卡·萊溫斯基向這裡的大陪審團承認，自己曾給柯林頓總統口交。這一樁轟動全球的緋聞已經不可收拾。

然後在20日這天，司法部長雷諾對奧尼爾說，與蘇丹合作已經根本不可能，再過幾個小時，美國將對蘇丹和阿富汗發動軍事打擊。

「朋友們，你們覺得我們該上哪兒去？」本·拉登問跟自己同行的那些人，「霍斯特還是喀布爾？」

這是8月20日阿富汗的一個十字路口，本·拉登的車隊在這裡停住。

這一天，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副主席正在會晤巴基斯坦總參謀長，告訴後者即將有一批導彈飛越巴基斯坦領空，那不是它的敵國印度發射的。

本·拉登已經決定前往霍斯特的營地，那樣他將承受美國人火力的轟擊。

可是他此刻又開始猶豫。

他的保鏢以及周圍幾個人都說去喀布爾，因為想在那裡見自己的朋友。

「那麼，在真主的幫助下，」本·拉登決定了，「就讓我們去喀布爾吧」。

他們揚長而去，遠離了霍斯特。

就在這天夜晚，成群的戰斧式導彈分頭飛向阿富汗與蘇丹。

在霍斯特附近的兩個相鄰的基地組織營地，有人看見夜空被幾道亮光劃破，緊接著就是連續不停的爆炸聲，第一波的二十枚導彈命中目標，然後就是第二波攻擊。火光閃耀中，營地的一座行政樓完全崩塌，建築的碎塊四下飛濺，像下雨一般。

並不是所有導彈都準確達到目的地，一部分導彈落在了與霍斯特相鄰的巴基斯坦境內，兩名巴基斯坦人死亡。柯林頓事後親自打電話給巴基斯坦總理謝里夫表達歉意。

還有的導彈落地之後根本沒有爆炸。

霍斯特營地的房子都受到損壞，蘇丹那邊的製藥廠則被十三枚導彈夷為平地，好在美國把攻擊選在晚間無人工作的時候，只有一名夜班保安人員身亡。

爆炸之後，一架美國偵察機飛過營地上空，拍攝了損毀情況。特內特認為有二十到三十名恐怖分子被殺死，但實際可能只有六人死亡。偵察機掠過的時候，營地正在給其中一人舉行葬禮，這名埃及裔的加拿大人屍體已經不完整。

而本·拉登和他的骨幹人員都安然無恙，「多蒙真主恩典，我還活著！」他親自對外界發出聲音。

耗費近七億五千萬美元的武力打擊，效果卻如此微乎其微。指揮戰事的津尼將軍本來也不認為導彈攻擊有多大用處。而俄羅斯方面獲得的情報則說，本·拉登把沒有爆炸的導彈以超過一千萬美元的價格，賣給了某個國家（你懂。不過這種情報不一定準確，即使屬實，雙方也很可能是通過中間人完成交易，不等於某國與本·拉登有直接關係）。巴基斯坦日後也自行製造了巡航導彈，也可能是借鑒了未爆炸的美國導彈。

更糟糕的還有，被摧毀的蘇丹藥廠，後來發現那裡真的只是在生產藥品。所謂「安普塔」的土壤成分，很可能是一種殺蟲劑在土中的降解物，與「安普塔」非常相似。

整個蘇丹一半的藥物失去了來源，被這家企業僱傭的三百人沒有了工作。惱火的蘇丹政府不可能與美國合作抓捕基地組織成員，奧尼爾知道的那兩個嫌疑人從容離開這裡，不知所蹤。

攻擊之後，柯林頓忙於發表講話說明情況，與其它一些國家領導人溝通，然而這些並沒有幫助他提高聲望。連美國輿論也都有人認為，總統此舉是為了轉移公眾對他和莫妮卡·萊溫斯基醜聞的關注。阿拉伯國家更有不少這樣的標語：「不要為莫妮卡打仗。」

與此相反，本·拉登卻藉此迅即抬高人氣，成為伊斯蘭世界對抗美國的英雄。他奇蹟般地躲開美國轟炸，也可以被解釋成冥冥中有一股力量的保佑。很多人都被他的傳說震懾住了，就連肯亞和坦尚尼亞，也有孩子穿著帶本·拉登印記的T恤。

「我們在襲擊中活了下來，」本·拉登通過扎瓦希里對外發聲說，「告訴美國人，我們不怕轟炸、威脅，不怕侵略行徑。我們在阿富汗被蘇聯人炸了十年都沒死，而且準備付出更多的犧牲。戰爭才剛剛開始；現在美國人應該等待我們的答覆。」

很可能在這之後，本·拉登開始認真考慮爆炸世貿中心的優素福的叔叔哈立德·謝赫·穆罕默德關於劫機攻擊美國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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