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鴻斌：日本還能履行《巴黎協定》的承諾嗎

為彌補核電站停運造成的電力缺口,日本大規模上馬火電站。但迄今日本煤電的減排技術並沒什麼值得誇耀的進步。到2030年,日本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不僅不會比2013年顯著下降,反而將會增加一成左右,可能無法履行減排的國際承諾。

一貫自詡節能技術最先進的日本,近年來卻出現了一個與全球應對氣候變化努力截然相反的動向,這就是開足馬力建設燃煤電站。日本的這一逆勢走向,引發了全球環保界人士的極大擔憂。

福島核電站2011年在大地震中遭海嘯衝擊發生泄漏,許多核電站或被廢棄或被停止運行,一度使日本的電力供應面臨嚴重的短缺局面。欲彌補核電站停運造成的電力供應缺口,只能上馬火電站。此前日本的火電站也多以液化天然氣為原料,但如今各電力公司卻不約而同地瞄準了煤炭,以致燃煤電站建設呈現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據日本《經濟學人》周刊統計,眼下日本新建和改建的燃煤電站多達36處,總共為42座,其發電能力合計為1843萬千瓦。這些電站全部建成投產後,日本發電能力將增加四成左右。此外,還有未開工的18處24座,發電能力達1283萬千瓦。1990年日本煤電在電力構成中僅佔13%,2015年已猛增至34%以上,目前仍有增無減。按經濟產業省的相關規劃,到2030年煤電的比重為26%左右,而目前已大幅超出,這對日本履行《巴黎協定》規定的減排義務構成了巨大挑戰。

日本國會已批准了《巴黎協定》,雖然美國已退出該協定,但日本政府卻表示將堅定履行協定。按日本政府的承諾,到2030年,二氧化碳排放量要比2013年減少26%,2050年更要減少80%之多。而煤電站的二氧化碳和二氧化氯排放量至少比液化天然氣多一倍,英國已決定到2025年全面關閉煤電站,印度則規定在2025年前不批准新的煤電站。日本的做法顯然與全球大勢背道而馳。2012年日本開始實施的「應對氣候變化稅」,其按排放量徵收的稅率僅為歐洲國家的5%至10%!據日本環境省測算,如所有在建的煤電站如期投產而不採取任何減排措施,到2030年日本二氧化碳排放量不僅不會比2013年顯著下降,反而將增加一成左右。

據日本資源能源廳數據,就火電站的排放而言,如以煤電排放為100,則液化天然氣的二氧化碳排放為0,而石油電站為70;至於二氧化氮,液化天然氣和石油的排放分別僅為40和70;而二氧化碳排放,液化天然氣和石油的排放分別為60和80。顯而易見,煤電站的溫室氣體排放非常突出。實際上,日本排放的二氧化硫和二氧化氮,48%和37%都來自發電廠。有9座煤電站的二氧化硫排放量是平均數的5倍以上!

當然,電力公司青睞煤炭自有其考慮。雖然煤電站的投資成本高於液化天然氣電站,但那畢竟是一次性投資,建成投入運行後,煤炭成本要低於液化天然氣。況且,日本煤炭主要從澳大利亞和印尼等國進口,渠道相對穩定,路途也相對近一些。但如此逆向操作投資畢竟有很大風險,目前所有在建的煤電站項目投資總額高達3.2萬億日元,如果日本政府為履行減排義務而採取強制措施,這些在建的煤電站屆時未必都能如願運行,高昂的投資很可能打了水漂。

大量上馬煤電站,即便電力公司加大力度採取脫硫措施,但煤電站排放二氧化碳是不可避免的,這勢必會對煤電站周邊的環境乃至居民的健康造成明顯的負面影響。

例如在千葉縣某海濱靠近正在運行的煤電站,只要一吹南風,大量粉塵就會飄然而至。兩三天下來陽台扶手上就會積滿黑乎乎的煤灰。該地許多居民因此相繼染上哮喘等呼吸系統疾病。報載,一位9年前搬遷到那裡的公司員工,很快就得了肺氣腫。當他聽說在距離其住處約3公里的一座鋼鐵廠舊址上將興建煤電站時,他內心該是多麼絕望。他所在的那棟公寓樓,今年初曾為此作過一次民意調查,結果是近九成居民持反對態度。

如今在東京灣,有3座煤電站的建設規劃,其中最大的煤電站的規模達200萬千瓦,一號機組和二號機組(各為100萬千瓦)分別預定在2025年和2026年投產。而千葉縣木更津市的漁港就近在咫尺。煤電站在運行產生的廢水會對當地漁業包括海帶養殖業構成重大威脅。實際上,由於海水溫度偏高,去年的海帶養殖就大幅減產。如果200萬千瓦的煤電站投入運行,平均每秒鐘會排放84噸溫水,這會使附近海水溫度在瞬間提升7攝氏度。這對包括蟹類、貝類和蛤類等在內的海洋水產,會帶來怎樣的災難性後果?

由於在日本建設煤電站並不需要得到環境省的批准,所以環境大臣如今對此深感壓力。尤其考慮到這些煤電站陸續建成之際,國際社會的審視眼光會更為嚴苛,屆時這很可能成為日本的一個沉重包袱。除非煤電技術有革命性突破,否則煤電的溫室氣體排放是無解的。但迄今日本的煤電減排技術並沒什麼值得誇耀的進步。而更令人憂慮的是,還有為數不少的小煤電站,其溫室氣體排放更令人側目。經濟發展與應對氣候變化並非是對立的關係,日本如此逆向而行,難道安倍政府也打算步美國後塵,有朝一日退出《巴黎協定》?

(作者系知名日本問題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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