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異鄉人的一封手信

最新 08-29

文 / 晚歌先生

很多人不止一次問過我說：「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現實很殘酷嗎。」

嗯，現實和殘酷是固然的。

但又有哪個地方不現實不殘酷呢？我每次都這樣決絕的回問。

我記得年少的時候，父親常會向我問起：以後想做一個什麼樣的人，你喜歡什麼樣的工作呢。我只是傻笑，然後搖頭。

後來幾經波折，淹沒於家鄉的小城市從事各種各樣的銷售工作。再念起當年的場景，我卻只是慶幸，那時還可以笑。

這個月一號，在去機場的公車上，我給父親發去微信：爸，終於能回答您多年前的那個問題了。兒一直想寫一些東西，小說也好，散文也罷。我知道要成為一個優秀的作家太困難，但我想去嘗試。就算最終結果不能盡人意，但我付出了，就對得起這永不再來的青春。此行的上海，一切準備妥當，勿念。

父親沒有答覆我，我甚至在心裡為他的想法做了一百種的可能性。

飛機加速度把我推向椅背，我看著窗外那片熟悉的故土，心中的膽怯還是有的。不過沒關係了，我也已不是當年那個孩子了。拿得起，便放得下。

想著多年後回到這裡時，就算不能夠衣錦，也要記得給自己加一件厚衣裳。年少時從指縫灑過的溫存，大抵不會再有了。

有的路，到頭來註定只是一場苦行。

有的路，卻是可以靠自身來獲得重生的荒蕪。

初到魔都，淺嘗到生冷與苦頭。但終歸不虛此行，靜候著的所有私心和企盼都有了歸宿。我如願在一家公司上班，附於社交網路，給粉絲寫文章。

睡著要付租金的房子，吃著明知不健康的外賣，一邊不甘順從，一邊慣性妥協。每當想起逐漸老去的父母，很多事情更難啟齒表達。每當聊起一些近況，雖然隔著屏幕，差著幾百上千公里的距離，眼淚一條線滑落。那一刻，我才知道，於人心而言，一句話能有多沉重，甚至會懷疑此行的意義。而當初經常聚在一起的兄弟朋友，淪為遠方的故人。

但其實我自知，已經不能回頭了。或者說，也不會再回頭了。

可每當我看著魔都的夜，腦海總會浮現在家鄉的那些故事，從而陷入沉思，甚至面無表情的流淚。當初從未想過會發生的情境，我是這般脆弱與不堪。我孤獨的站在這座城市的夜裡，心漸漸開始變得硬朗。可也不得不承認就於我之前的眼淚，親身體會。

我也聽過許多無終的故事。一半是友人傾訴，一半是書中所談。這之中若大致歸納，逃不過「生老病死，風花雪月」這八個字。我看過許多深情的雙眸。一半是背井思歸，一半是作別故舊。兜兜轉轉，也無非是念及陳事，不了後生。哎，其實歲月冗長，又怎在從前山南水北。來路漸寬，自會有暗夜裡燈火繁星。

多年以後，我站在不定哪座城市高廈樓宇之間，穿行不止，故事不息。

念起這段過往，我依舊會決絕的不悔如初。

只是能念起，便已足夠。

現在是公元二零一七年八月二十四日凌晨零點四十分。

魔都霓虹，幾分悶熱。

忽想起我剛來魔都時發的第一條朋友圈：

我無法相信一個站在黃昏中的人。

似乎剛從遙遠的地方趕來，

又似乎原地等候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