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莫高窟北涼時期裝飾圖案色彩分析

最新 08-29

北涼時期石窟整體色彩特徵

敦煌莫高窟確定為北涼時期的洞窟為268窟、272窟、275窟。這三個洞窟是敦煌現存最早開鑿的洞窟。從洞窟形制來看，三窟各不相同。268窟的形制是禪窟，平面為縱向長方形，西壁龕中塑交腳佛像。南北兩側各開兩個小窟，窟中無佛像，是僧人用來坐禪修行之用。268窟的窟頂為浮塑的斗四套疊平棊結構。

（圖1北涼268窟內景）

272窟平面為方形，正面開龕，內塑倚坐佛。272窟頂部類似覆斗頂，但四披面積很小，窟頂中心為向上凹進的浮塑斗四套疊藻井。

（圖2北涼272窟內景）

275窟平面為縱向長方形，正面沒有開龕，依壁塑交腳大佛一身，窟頂為盝形頂。從壁畫的內容來看，繪製了說法圖、脅侍菩薩、供養菩薩、弟子、伎樂飛天、千佛、本生故事、供養人等。從裝飾圖案來看，包括了平棊、藻井、佛龕、背光、華蓋等裝飾圖案內容。

（圖3北涼275窟內景）

北涼三窟在形制和規模上較之後世的石窟顯得比較簡單，尚未形成明確的規範。壁畫的構圖、形象刻畫以及描繪手法也呈現簡略粗獷的面貌。因此，在色彩整體布局運用上，也有隨意性和拙樸單純的特點。北涼三窟的主色調都以土紅調子為主。頂部和四壁占較大面積的色彩均為土紅色，形成色調統一，渾然一體的色彩效果。與土紅主調形成對比的是穿插各處的石綠色，形成簡潔而又鮮明的色相對比關係。其它顏色運用了白色、黑褐色、土黃色、赭石色。用色種類較少，各種色彩穿插安排較為均勻，形成色彩明暗關係、面積關係上的視覺平衡效果。

北涼藻井裝飾圖案色彩分析

北涼272窟藻井是莫高窟現存最早的藻井圖案，代表著這一時期的藻井圖案特點，保存也相對完整。藻井為浮塑與彩繪結合，斗四套疊構成形式。第一層方形井心內部為石綠色。方井中央為圓盤式大蓮花，花瓣造型已經漫漶不清，色彩猶存，中央為褐色圓形，外面一圈白色，最外面一圈黑褐色，呈三層同心圓形狀。方井四角各有一個黑色近似橢圓的造型，仔細分辨可看出是蓮蕾紋樣。第二層套疊的斜方形與第一層方井交錯形成四個三角形夾角，每個三角形又分為兩層，第一層小三角形中為左右對稱的忍冬葉片紋樣，施以深褐色。小三角形邊緣以石綠色框住。第二層大三角形中繪角隅適形的火焰紋，色彩為較明亮的土黃色。最外層套疊的方形與第二層斜方形交錯形成四個更大的三角形夾角。這四角各繪一身飛天。四角的底色為白色，飛天輪廓的暗黑色與肌膚的暖灰色、披帛的黑色與底色形成較為強烈的明度對比，使得飛天造型輪廓鮮明地突出在整幅藻井圖案之中。斗四套疊的邊框部分均為土紅色，上繪首尾相接一正一反的二方連續忍冬紋，忍冬紋的色彩為石綠和黑褐色交錯間隔，形成色彩的反覆變化節奏。

（圖4北涼272窟藻井實景圖）

（圖5北涼272窟藻井線描臨摹圖劉敏繪）

由上述272窟藻井圖案色彩分布可以看出，北涼藻井圖案用色種類較少，主要顏色為土紅、石綠、土黃、黑褐、白、灰。一方面，較少的色彩種類使得色彩關係單純明快。另一方面，這幾種色彩的明度反差較大，色相對比關係較強，在視覺上形成鮮明醒目的效果。色彩的布局也起到了突出圖案主體內容的作用，強烈的黑白明暗對比被安排在中央蓮花和四角飛天的形象上，而且以大塊面積的黑白對比出現，使得這兩部分造型最為突出。土紅和石綠這兩種對比色則被分割為小面積，減弱強對比色相帶來的不和諧感。每一種顏色的使用都互相呼應，注意其面積、位置之間的關係和關聯性，在整個藻井圖案中呈均勻平衡的分布關係，這使得簡單的圖案色彩運用也具有了豐富的層次和統一協調的整體效果。

北涼龕柱裝飾圖案色彩分析

北涼275窟的南北兩壁各開兩個具有中原漢式建築特點的闕形龕，為漢闕的樣式，龕楣塑為樓閣式屋頂，並畫出斗拱。龕柱繪作磚石柱子的樣式。

（圖6北涼275窟闕形龕）

闕形龕兩側的方形空間，被分割成若干長條方形，上面裝飾有較為細密的幾何紋樣，這是模模擬實用於建築的花磚形態和紋樣的幾何圖案裝飾。花磚出現於先秦，流行於秦漢，表面用模印、彩繪或雕刻等工藝做成各式紋樣，主要用於裝飾宮殿、寺廟或墓室。考古發現大量秦漢至魏晉南北朝的幾何紋畫像磚實物，磚面圖案以方格、菱形為基本骨架，骨格中填充米字紋、重環紋、雲雷紋、回字紋、圓圈紋、圓點紋、也有的在幾何紋中夾雜小花紋、柿蒂紋、捲雲紋等。

275窟出現的龕柱裝飾圖案底色有石綠地、深褐地、土紅地，間隔平塗不同色彩的單色，在方形內部描繪出排列整齊的幾何紋樣，常見的有鱗紋、圓點紋、十字紋、小方格紋、斜方格紋、單線菱形紋、複線菱形紋、點線菱形紋等。方格紋是以垂線與橫線直角交叉，組成網狀方格，以單色或兩色在格內相間填色；斜方格紋是以平行斜線作直角交叉，組成斜方格，相間填色；單線菱形紋是以平行斜線三十度角交叉，構成菱形網格，用兩到三種顏色交錯填色。雖然這些通過彩繪表現的幾何圖案非常簡潔，色彩也是有限的幾種，穿插使用，互相映襯，依靠有序的排列和色彩的間隔變化呈現出豐富多彩的效果和富於節奏的韻律感。模仿幾何紋花磚的龕柱圖案結構嚴謹、排列規整、層次清晰，裝飾效果非常突出，是北涼時期圖案色彩運用的獨特案例。

（圖7北涼275窟闕形龕兩側模仿幾何紋花磚圖案）

北涼天宮平台欄牆裝飾圖案色彩分析

早期石窟中位於石窟四壁與頂部藻井相連接處多繪製天宮樓閣平台圖案，也被稱為「天宮平台欄牆紋」。在石窟整體裝飾中，這類圖案主要起到分界作用，同時也銜接了壁面轉折處，起到視覺上過渡的作用。伎樂人手持各種樂器，站立在樓閣上的拱券門中演奏。樓閣下面是一層具有凹凸感的帶狀幾何邊飾。外層還經常襯有一圈長方形或三角形連續的幾何紋邊飾。

（圖7北涼272窟藻井下方四周的天宮平台欄牆圖案）

在以平面裝飾為主要手法的壁畫中，出現立體效果的幾何圖案是很特殊的現象。這種凹凸幾何圖案並非真正採用焦點透視，而是巧妙地運用深淺色彩的襯托和共用面的造型，使觀賞者產生視覺上的錯覺，感覺到立體的效果，是圖案設計中獨具匠心的手法。據學者考證，「天宮平台欄牆紋」其源遠在印度，敦煌石窟是直接模仿新疆克孜爾石窟壁畫的樣式繪製的，為了使欄牆適應當地人視覺的習慣，敦煌畫工依據自己熟悉的物象，把具有立體透空感的西域欄牆，改繪為條磚、方磚疊砌的平面欄牆。[1]」因此這種圖案從整體上看仍是模仿建築中的花磚與條磚，花紋細節同樣類似漢魏時期墓室出土的花磚紋樣。

北涼272窟中首次出現了天宮平台欄牆圖案，雖然配色和紋樣都比較簡單，但已經充分體現出運用色彩明暗交錯的手法，形成視覺錯覺，從而產生具有立體感的奇妙效果。依照素描法則，立方體或長方體有了明暗面，就會使整個體積變得立體，並具有空間感，而哪面明哪面暗則取決於光線的來源方向。然而，凹凸平台邊飾並未按照真實的明暗關係來安排色彩，顏色豐富多變，用赭石、黑、石綠、白、土黃等相間塗色，相應側面也是由這些顏色填充，只是同一個立體塊上的正面和側面不僅色相上穿插使用，同時在明度上也明暗交錯，有些正面暗，側面亮，下一個就可能正面亮，側面暗，從而產生立體感。這一色彩的巧妙運用既有裝飾感，又有視覺趣味感。這種運用獨到的色彩手法而創造出的天宮平台欄牆圖案在北朝至隋代一直流行並不斷成熟豐富。

（圖8北涼275窟天宮平台欄牆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