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服飾變革首創之功非趙武靈王不可

本文作者黃強

在中國服飾發展中，有過數次服飾改革，其中對後世有很大影響的服飾變革有五次。服飾改革並不是單純改變服飾形制，而是服從政體的變革和強兵固國的需要。戰國時期趙武靈王的服裝改革，是中國服裝演進的第一次革命，它不僅改變了漢民族傳統服飾的形制，更由於服飾的變革，使得漢民族變的強盛；魏晉南北朝時期北魏孝文帝改革是第二次服飾，禁穿胡服使得鮮卑族逐漸漢化，融入漢民族大家庭；第三次是唐代民族大融合，外來服飾文化融入漢族服飾文明之中，唐代服飾的開放性前所未有；第四次服飾變革是滿人入關，易發留辮，對漢民族服飾形成巨大衝擊。第五次是辛亥革命，西風東漸，西方服飾進入國門初開的中國，帶來了民主的風氣。

戰國是戰爭頻繁，民族融合迅速的時期。趙國位於現今河北邯鄲一帶，疆土的大致位於現今河北省南部、山西省中部和陝西省東北一隅；其國土被齊、中山、燕、林胡、樓煩、東胡、秦、韓、魏等國包圍，當時稱為「四戰之國」；經常受到游牧三胡（林胡、東胡、樓煩），以及秦國、中山國、齊國的侵擾，形勢極為險惡。

【圖1，趙國形勢圖】

以趙國的國力、軍事力量，即不是剽悍善戰的三胡的勁敵，也不是日漸強大的秦國的對手。在與其他國的交戰中，戰敗的往往是趙國，損兵折將，忍辱割地在所難免。不戰就被欺辱，打又打不贏，不能總是低頭認錯，割地賠償吧？趙武靈王元年（公元前325年）至胡服騎射前的18年間，趙國被秦國、魏國打敗過6次，損兵折將，忍辱割地（《史記·趙世家》）。趙國國君趙武靈王（名雍，約公元前340年-公元前250年）一直在思考強兵固國、戰勝敵人的方法。他分析了當時趙國的形勢與戰敗的原因，得出結論：胡人騎射，行動便捷，戰鬥力強，具有軍事上的優勢，於是，他勇敢地拋棄中原傳統的衣冠制度和戰術方法，提出了「吾欲胡服」的服飾變革這一關乎國家命運的有膽有識的主張。儘管遭遇到大臣們的強烈反對，但是趙武靈王堅持：「世有順我者，胡服之功未可知也，雖驅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法度制令各順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

【圖2，趙武靈王】

趙武靈王十九年（公元前307年）趙武靈王實行軍事改革，下令全國上下易胡服習騎射，即把中原傳統的上衣下裳、寬袍大袖、腳履鞋子的服裝改為短身小袖、束皮帶穿皮鞋，頭戴羽冠的胡人服裝；將駕著笨重戰車，只適合平原作戰的重裝部隊，改為挎輕弓、騎快馬，適合山地、草原作戰，靈活機動的輕裝騎兵。以動制動，以快對快，由原先的被動挨打變成主動出擊。

變服是趙武靈王軍事改革的主要措施，核心內容。上衣下裳制的傳統漢人服飾，被前後有襠褲管連為一體的合襠褲所代替。合襠褲能夠保護大腿和臀部肌肉皮膚在騎馬時少受摩擦，而且不用在褲子外面加裳，既可外出，遠比上衣下裳的寬大服飾靈活。

【圖3，胡服騎射】

唐代張守義《史記正義》謂「胡服騎射」變制，主要是廢棄上衣下裳制，或曰廢棄「下裳」只著「褲」。王國維先生在《觀堂集林·胡服考》中論斷：「然此服之起，本於乘馬之俗，蓋古之裳衣，本（為）車（中）之服，至易車而騎，則端衣之聯諸幅之裳者與深衣之連衣裳，而長且被土者，皆不便於事。趙武靈王之易服，本為習騎射計，則其服為了上褶下褲之服可知，此可由事理推之者也。雖當時無褲褶之名，其制必當如此，張守義廢裳之說，殆不可易也。」

對於趙武靈王的變服改革，反對意見也很大，當時朝野一片怨聲，貴族老臣或稱病拒絕上朝，或者公開反對，質疑易服「不合先王禮法」，甚至習慣於穿著中原傳統服飾的老百姓也不能理解，漢人為何要改穿胡人之服？趙武靈王不愧是英明的君主，高瞻遠矚，他深知服飾不改革，就不能達到軍事改革的目的。倘若軍事改革不能實現，那麼，趙國仍然是個弱國，無法抗禦三胡的侵擾，割地賠款，俯首稱臣就將不可避免地再次發生。他駁斥保守派：「先王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襲，何禮之循？」他力排眾議，堅定而勇敢地推行「胡服騎射」。他身體力行，改穿胡服，跨馬搭弓，並施以說服教育，終於讓舉國上下，明白「胡服騎射」的重要性、必要性和緊迫性。由於胡服確實穿用方便，很快受到人民的歡迎。順應了時代的需要，「符合人民抗拒強敵侵擾，加以變法過程中採取了重視說服教育、自上而下，重點試行，逐步推廣等行之有效的措施，變法在全國範圍迅速展開」。經過訓練，一支機動靈活、具有戰鬥力的騎兵在趙國出現了。胡服騎射實施二三年之後，趙國的軍力明顯增強，趙武靈王二十五年（公元前301年），趙國攻擊中山國。而後幾年，趙武靈王揮師西北，轉戰樓煩，出擊於黃河河陰山間的走廊地帶，佔領了雲中、九原一線的廣大漠地區，使得趙國的版圖向西北一直延伸到北河盡頭的高闕。

【圖4，趙武靈王墓】

胡服的引進，使漢人的身體從此前寬大服飾的束縛中解放出來，肢體功能得以釋放，馬上打仗，馬下生產，都變得靈活自如。肢體的解放，手腳的靈活，無疑對頭腦也是一種解放，思維、視覺都跨越了封閉的自我，想得更多，看得更遠。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最直接的受益是軍隊戰鬥力大大增強，趙國的軍隊也具有了英勇善戰的戰鬥能力，一度擺脫了三胡的侵擾，不斷開拓疆土，成為戰國七雄之一，也讓當時強大的秦國長期為之寢食難安。

姚奠中先生在《趙武靈王評傳·序》中指出，趙武靈王改革「歷史的影響，在服裝方面，由變軍服而變常服，改進了中原的服裝傳統；在軍事上，廢除了落後的車戰，而代之以騎戰，改變了戰略戰術的部署和運用。這二者又都從趙國推行到各國，成為歷史革命的轉折點」。趙武靈王改革的影響也是巨大的。在當時，楚、齊國都有效仿，「漢代成為官定武服；魏晉時期，帝王將相百官士庶都已穿胡服；北朝以降，文武皆服，及於婦孺；直到近代，尚有所見。我們今日的一般衣冠，也是比較接近於胡服的」。經過趙武靈王的改革，胡服進入中原，先是軍服，而後轉入民間，成為中原漢族普遍穿著的服飾，也使得漢民族服飾增添了新的氣息，新的氣象。至今我們穿的短衣、褲子，來源於胡服，受惠於趙武靈王的服飾改革。

說明：本文系企鵝號簽約作者黃強原創作品，未經作者同意，不得轉載。授權微信njhuangqiang。

黃強，字不息。服飾史學家、金學家。研究涉及中國服飾史、置業經濟史、民國史、南京地方史、明清小說等方面研究，均有著作出版。已出版《另一隻眼看金瓶梅》《南京歷代服飾》《消失的南京舊景》《文人置業那些事》等著作15本。

黃強著《金瓶梅風物誌》2017年8月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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