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愛情里的「王」字緣

最新 08-29

北宋文壇領袖蘇軾，號東坡居士，雖才情曠世，卻仕途坎坷，後半生基本是在顛沛流離的迫害與貶謫中度過的。值得慶幸的是，蘇軾的愛情生涯里，三個「王」姓女子對他毫無例外地傾心相戀，無怨無悔。

[原配-王弗-才識過人的結髮妻]

原配王弗，是蘇東坡的一位師長王方的女兒。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北宋，王弗是一個通讀經史的才情女子，更可貴的是她為人低調從不顯山露水，以至於蘇軾初時並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其實也是一位飽學之士。

在婚後的日夜相處中，他才漸漸發現王弗才識過人。有時蘇軾誦讀經史背到一半時略作遲疑，在旁邊針線伴讀的妻子便會隨口一句輕輕點醒，不由得便令這學富五車的蘇門大學士刮目相看，眼前的知性女子何止是照顧起居的生活伴侶，分明是可以交流思想的靈魂知音啊！

更難得的是，王弗還頗具遠見。有一次文友章惇上門拜訪，王弗在簾後聽得那一番交談，待客人走後便提醒丈夫「此人附和不可交」，日後果然不幸言中。蘇軾因政見不合被貶黃州與惠州，投荒萬里九死一生，要置之死地的正是當年被其視為好友此刻已官居相位的章惇。可惜的是，有此遠見卓識的王弗，三十幾歲便因病而逝。

悲傷欲絕的蘇軾，千里迢迢將愛妻的靈柩運回四川老家安葬於母墳之側，並在墓周山坡上植下三萬棵雪松寄託哀思。正是這一幅場景，後來被蘇軾寫入了千古絕唱《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軒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這闋詞，開創了中國文學史上悼亡詩之先河，並被尊為無可超越的巔峰之作。

[續弦-王閏之-噓寒問暖的患難之交]

蘇軾的第二任妻子王閏之，是原配王弗的堂妹，雖然才情不如堂姐，但賢良淑善，持家有道。她仰慕蘇軾才華蓋世而成為續弦夫人，陪伴丈夫度過了從黃州到惠州那一段蒼涼晦暗的谷底人生。

當時，蘇軾因為烏台詩案而獲罪，被貶黃州，一度落魄到看肉下飯、居所無瓦的窘境。作為一介書生，原本鐵畫銀鉤瀟洒揮毫的蘇軾不得已而親自下地耕作，「東坡」之號正是由王閏之伴其開荒之地而得。

在那段艱難窘迫的歲月里，夫人王閏之承擔了大量田間地頭的勞作，又跟蘇軾一根柴一抔土地壘起了「東坡雪堂」。

有一次家中唯一的耕牛病倒了，以前從來不接觸家務活的蘇軾自然不懂農家事，愣在一旁束手無策，妻子卻一眼看出耕牛得了豆斑，提出以青蒿煮粥而啖之。蘇軾照做，果然治癒。

因為家貧無計，她將一小塊肉腌漬後掛於樑上，以口福轉為眼福的方式慰籍飲食的慾望，以至於兒子蘇邁與蘇過兩兄弟常為誰多看了一眼腌肉而互相檢舉。窮困至此，王閏之都願意生死相隨，在粗茶淡飯的光陰里耗盡了一生心血，最終積勞成疾，四十六歲便撒手人寰，病重之際還不忘叮囑丈夫收納已經年過十八的侍女王朝云為妾。

【紅顏知己-王朝雲-生死相隨走天涯】

蘭心蕙質冰雪聰明的王朝雲是蘇軾最後一位紅顏知己。雖然蘇大學士對三位妻妾用情皆深，但是筆墨下最多提及的卻是這位可以琴瑟相和的侍妾。

那時，蘇軾正外放杭州任通判，在一次西湖聚會上偶遇時年只有十四歲的歌舞班歌伎王朝雲。她對音樂方面極有天賦，現場一曲演奏深得精通音律的蘇軾之欣賞。蘇軾便將其買回家中，並親自教她讀書、寫字、學道、修佛，二人實則有師生之誼。

當蘇軾在新舊黨爭里遭遇打壓，人生地圖被畫到天涯海角的嶺南惠州時，這一處在時人眼裡有去無回的瘴癘之地，也令蘇大學士看到了前路的險絕。為此，蘇軾囑咐兒子蘇邁將家眷安置在宜興，又遣散了侍妾歌伎，打算隻身一人獨赴蠻荒。此等時刻，王朝雲卻執意要隨他九死一生奔走天涯。當此情境下的不離不棄，怎能不令蘇軾感慨萬千，最後帶著小兒子蘇過，一行三人以罪官身份貶謫到大宋疆土最南端。

為此，蘇軾專門寫下一首《朝雲》詩：「不似楊枝別樂天，恰如通德伴伶元。」直到當朝皇帝為病重的太后祈福而下令大赦天下時，蘇軾才幸得北歸。但是，知己王朝雲因為經不起瘴癧之地氣候水土的變化，三十四歲就已香魂散去。

至今在惠州市的西湖邊，還保留著她的一座墳墓「六如亭」，墓側有蘇東坡親題的一副輓聯。其中上聯是「不合時宜，惟有朝雲能識我」，追憶當年下朝歸來，他指著自己已經開始發福的肚子笑問歌舞伎們肚腹中有什麼？她人皆道學識或書籍，惟有紅顏知己王朝雲答曰「一肚子的不合時宜」之往事。下聯「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固然是為了對仗工整，但也凄切地表達了蘇軾痛失知己的落寞與惆悵。

蘇軾的三位妻妾都姓「王」儘管是一種巧合，但這「王」字確實就因此跟他結下了不解之緣。作為貫穿這三個女子命運主線的男人，他就像「王」字中間那一豎，將三名配偶的情感之路銜接在一起，譜寫了一曲情深意厚的愛情華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