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好山東故事」民間故事

押司宋江

民間故事 王國元

話說大宋朝山東鄆城縣宋家村，住著宋太公一家，宋太公生育五子，其中三子宋江表字公明，自幼攻讀經史，雖然沒有考取科舉功名，但的確學得一手好寫。太公看宋江性格豪爽，為人仗義，適合在外謀生，便為他捐班，在縣衙里謀了個押司的差事。太公以行醫為生，比起土裡刨食的同族莊戶人，不僅家中多些錢財，眼界也相應高些了。

宋姓傳到宋代，人口在百家姓中位列第118位，大姓呢，更甭說在宋家村，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姓宋。

儘管押司本是一介小吏，與朝廷命官並非一個系列，只是大宋政法系統微不足道的文書而已，但在非民即官的大宋，終歸是「公家人」了，四捨五入，庶幾為官僚階層罷。中華綿延至大宋朝，國度基本定型，以至於世人有「宋朝之後，中國永遠是了中國」一說。

宋江做了押司不久，人們再提起押司，馬上想到的是宋押司，好像縣衙里，只有宋押司一個押司似的。這意思傳到別的押司耳朵里，令他們好生尷尬，縣衙里七、八個押司呢。可也是，別看「黑宋江」身材矮小、面目黝黑，但人不可貌相，人家「精通刀筆，吏道純熟」，工作上拿得起放得下呀，那八個字正是社會上對宋押司的公論。不過，人們提起宋押司，倒多不是因了這個，而是宋押司為人仗義疏財，古道熱腸，憐老惜貧，人送綽號「及時雨」，這是對外；對內，宋江更是大孝子，特孝順老父親，母親早已去世了：因了這些，人們一提起宋江，無不豎起大拇指，又稱他為「孝義黑三郎」。

怪哉！時間一長，同僚們眼裡的宋押司，越來越奇怪起來：既然那麼精通業務，又熟悉為官之道，卻怎麼不想弄個官兒乾乾？一輩子盡搞案牘，能有什麼出息！要做官，甭說，上得有上司賞識，下要有群眾基礎。宋江的下沒的說，上呢？沒聽說更沒見過他向上司打過進步。那，他宋江到底想幹什麼？

即使在宋江，又何嘗清楚自己，到底想幹什麼！他只清楚，自己這一輩子，絕不能永遠這樣下去，身為男子漢大丈夫，總得轟轟烈烈一把，才不枉來世上走一遭。雖然到底怎樣個轟轟烈烈法，他並不清晰。他廣結「江湖好漢」，擴展人脈資源。「江湖好漢」是黑道人物的自稱了，白道稱之為「賊寇」。身為執法人員，卻執法枉法，一旦犯事，豈不要罪加三等！雖說宋江在這上，與一般的人大不同，他私放晁蓋，待晁蓋以黃金百兩酬謝時，卻堅決拒絕，後來推辭不過，才象徵性地收下一兩，義氣貫穿於始終，絕不以營利為目的。而一般的人做諸如此等之事，即使開始出於義氣，結果也總要與利益緊密相連，出不了沆瀣一氣的範疇。但不管怎麼說，官法如爐真如爐，觸犯了官法，哪還再管你同不同，一律刺配就是！宋江一想起這兒，每每驚出一身冷汗。怎麼辦？自己下沒小，光棍兒一條，可上有老啊。宋江心一橫，先斷去後顧之憂，向社會公布，和父親斷絕父子關係；然後，再尋下退路，在家裡秘密挖了個地洞。

宋太公對三郎黑白兩道，且又如此決絕的一系列舉動，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什麼來。這年頭兒，國祚風雨飄搖，外，強敵環伺，虎視眈眈；內，奸臣當道，民不聊生。大宋向何方去，真還不好說。三郎是「公家人」，給自己多條道兒，倒也無可厚非。唉，三郎這孩子，城府深心機重，將來要怎樣，天知道！兒大不由爺，由他去罷。

宋江就這樣，一天天地，忙公忙私忙裡忙外。偶有一日，人閑心也閑，宋江出的城來，只見街市上一個漢子，手裡拿著一件東西，形似扯鈴，兩條巧棒，中穿小索，以手牽動，那物便響。宋江見了卻不認識，便問道：「此是何物？」那漢子答道：「此是胡敲也。用手牽動，自然有聲。」宋江心裡一動，久已乾涸的詩情剎那間波濤滾滾，隨即口佔一絕： 玲瓏心地最虛鳴，此是良工巧製成。若是無人提挈處，到頭終久沒聲名。由物及人，不禁起了身世之慨。不知不覺，自己已到而立之年。而立而立，可無人提攜，自己立起來了嗎？家沒成業未立，只落得——「義膽包天，忠肝蓋地，四海無人識。離愁萬種，醉鄉一夜頭白！」

如果單說成家，以老宋家的家庭特別是宋江本人的條件，毫不成問題，但宋江對男女之事，根本提不起興趣來。這不，宋江養著一個呢，閻婆惜，從京城流落到鄆城的，顏值自然高了，風情也非地方貨腰女郎可比，但宋江此舉並非出於男歡女愛，更不是為了傳宗接代，而是閻氏為報答宋江的救贖之恩，非得以身相報的結果。閻氏原本以賣笑為生。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老話說得真對，閻氏跟了宋江後，又靠上別人，小白臉張三張文遠。靠就靠罷：綠帽子不綠帽子的，宋江不在意，大丈夫豈能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將青春浪費於床笫之上。閻氏得寸進尺，以晁蓋書信要挾宋江，要一百兩銀子；不然，告官！這下壞了，宋江平時沒有理財習慣，錢隨進隨出，真地沒有一百兩銀子，一時又籌措不出，情急之下殺了閻氏。

得，押司這個官差是幹不成了，逃罷，宋江趁著五更寒，逃回家裡地洞，幾經輾轉周折，最後逃到水泊梁山，終於扯起「替天行道」大旗，轟轟烈烈了一把，頭頂天魁星，位列一百單八將之首，率領梁山好漢，「風風火火闖九州」，但最後，正如魯迅先生所言，「因為不反對天子,所以大軍一到,便受招安,替國家打別的強盜——不『替天行道』的強盜去了。終於是奴才」，還是黯然，黯然離世於蓼兒窪 。

待宋江的魂兒來到閻羅殿後，曾經同朝為官但先於宋江來到陰間，已經是閻羅王的包拯，給宋江辦理報到手續時，說道：「宋押司……」，「嗯？」宋江一時愣怔住了，怎麼還叫我押司？但轉而一想，不叫押司還能叫什麼？「賊寇」么？招安了啊；兵馬都總管之類的么？自己正是因它而……！罷罷罷，還是叫「押司」對頭。「包大人，宋押司在！」宋江朗聲應道，但洪亮之中，分明飽含著悲愴之音了。

此時是中國大宋徽宗年間，西曆十二世紀早期，距今近九百年矣。而今，中國宋姓人口近千萬，為第24位大姓，但因為宋江無後，自然無一人是宋江的直系後人。宋江就落下一個灰淡的名字，留在歷代說書中的嘴中和施耐庵的筆下了。

作者簡介：

王國元，大學文化，教師、編輯，內蒙古作協會員，曾就讀於魯迅文學院 、內蒙古大學文研班、內蒙古大學高研班，著有散文集《一紙千年》。長篇散文《羊腸河記憶》入選內蒙古草原文學重點作品扶持工程，由作家出版社2016年11月出版。散文先後刊載於《陽光》《作品》《散文選刊》（原創版）《長江叢刊》《山東文學》《草原》《百柳》等文學期刊。

圖/網路︱設計總監/設計是空︱版/編輯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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