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稱他為「爬翁」，寫信給學生自稱為「弟」，特立獨行的大師錢玄同

民國時期但凡那些真才學者無不有一些奇異舉動。特立獨行的大師錢玄同，作為啟蒙思想家要說他最特立獨行還真是有可能。而作為靈魂工程師老師，他又有點幾近瘋狂。文言文轉白話文，新式標點取代舊式符號書寫方式改直行為橫行，所有近代文化影響到現在的漢字革命當中，基本都和這個錢玄同有一定關係，這些事都是他乾的。

1887年出生的錢玄同從小就與眾不同，在父親傳統管教之下，他內心很自覺地意識到一個問題，臣民是不能直接呼喚皇帝名字的，得避諱。錢玄同這個名字犯了康熙爺玄燁的諱，所以他每次寫自己名字的時候都會抹掉最後一點。可是到16歲那年發生了一件事，保皇派明明原來是忠君，後來保皇的思想突然出現了大逆轉，但凡出現逆轉都得有誘導條件誘因，為什麼呢？

因為錢玄同讀了鄒容寫的《革命軍》，還有章太炎的《駁康有為論革命書》，讀完之後錢玄同簡直是醍醐灌頂，才知道恍然大悟，這200年以來清朝朝廷宰割漢人無所不用其極，章鄒之主張實在是有理有理。

保皇派不保皇了，開始走到了另外一個方向上，在這時候醒悟也為時不晚。革命的思想一出現就一發不可收拾。

錢玄同十八歲那年剪掉辮子，開始報新潮報紙，20歲前往日本早稻田大學研究教育學。在他於東京留學期間，他師從章太炎，章太炎有個外號張瘋子，以瘋出名。

每當章太炎課一講完，大家在榻榻米上席地而坐，錢玄同的話匣子就開始打開了，連珠炮一樣口若懸河，而且性格容易激動，談到激動的地方，不由自主地在坐席上亂爬，所以魯迅就給他送了一個「雅號」叫「爬來爬去」，還尊稱他叫爬翁。做學生不中規中矩，淘氣點，上課給老師製造點麻煩，給學生同學製造點笑料也就算了，到他做老師時一點也沒改，還是這麼的任性，這麼天馬行空。

1913年的時候，錢玄同到了北京。作為五四時期赫赫有名的一個文化名人，他曾經先後在北大北師大還有燕大等等這些地方任教。最開始當老師的時候，錢玄同關愛青年，非常專註於青年教育。

他曾經發文提醒全社會要以青年的前途為重，特別提出了教育者的天道人心，教育青年要滿懷熱血，滿腔熱情，萬萬不可敷衍於這個烏煙瘴氣的舊社會。

錢玄同曾經在《新青年》上發過文，在文中說道，我對於一切學問事業固然不保存國粹，也無所謂輸入歐化，總之趨向較合真理的去做。一方面不守舊，另外一方面我也不例外，我就是想找最合理的來事做。他對國粹的批判可謂是眼界高遠，膽略豪邁。

當時有讀者還稱讚錢玄同，說錢先生是我最佩服的一個，他說話最有膽子。

1918年在北京召開的國語教科書編輯會議上，大家公推錢玄同來做編輯主任，經過繁重的工作，他和馬裕藻、陳大齊徐悲鴻所選編的教材最終完成，其中包括有朗朗上口的民歌，情緒盎然的童話，生動感人的故事，而且每個字旁邊都標有注音符號，可以說是革故鼎新，大受好評。

就是這樣一個改革先驅的老師，對他的學生從來不端師道尊嚴的架子。我們看到很多老師的時候，很遠就開始準備頂禮膜拜了，但錢玄同跟他的學生相處方式不是這樣的。他給學生寫信時稱學生做先生，後面落款謙稱自己為弟。有些學生看到這樣的信很緊張，心想錢先生怎麼叫我先生，是不是不認我這個學生，跟我稱兄道弟的，錢玄同知道之後覺得這個弟可能不是特別合適，就改成了兄。和弟子們拉近距離，還有一家人的意味。

更有意思的是，據說他從不批改學生的試卷。考試交卷，要等老師給成績的，但錢先生不給批改不給成績，北京大學為此還特意刻了及格不及格的木製圖章，既然錢玄同不批成績，可總得給一個及格或不及格吧。錢玄同把考卷直接送到教務室由教務室統一蓋上及格的圖章，然後再按照個人的名字分別計入學分檔案，不管成績怎麼樣都給過。

當錢玄同在燕京大學任教的時候，他仍然是這個作風，但是這次碰到了釘子，學校把他沒有判的考卷給退了回來，錢玄同不同意，毫不退讓，把這個考卷又原封不動地退回去了，校方特別生氣地警告錢玄同要是再拒絕判卷扣發薪金，沒想到錢玄同立馬就回了一封信，判卷恕不能從命，現將薪金全數奉還。不要錢了，白給你們上課行嗎？還在信封當中真的夾了若干鈔票進去。碰見這樣的老師，學校方面也是哭笑不得。

錢玄同的學生張中行曾經說過說他是錢玄同先生不成器的弟子。張先生1931年考進北大之後，聽了一年錢玄同講的課，在他看來錢玄同口才出眾，用普通話講深入淺出，條理清晰，如果化聲音為文字，一堂課就是一篇精鍊的講稿。

錢玄同授課最大的特點還不在於口才如何。張中行晚年回憶說，第一次考錢先生這門課上課鐘響了，錢先生走上講台還抱著那個黑色的皮書包，考卷和考題發下來之後，他打開書包拿出一疊什麼放在講桌上，坐在桌子前面，一邊看一邊寫也不抬頭。

後來張先生自己就打開了考卷，一看這個題有四道，正在自己考慮該怎麼回答，旁邊一個同學小聲跟他說好歹你答三道就行了，反正錢先生也不看。臨到下課大家都交卷了，錢先生拿著這個考捲走進註冊科，把這卷子放下，自個兒就出去了，後來才知道期末考而不閱卷是錢先生特有的作風，學校也就只好像剛才前面提到的那樣給他刻了一個及格的章，隨便蓋蓋算了，只要曾經打了圈不是空白，那就不是零分，就算及格。

錢玄同是1939年去世的，其後數十年當中不斷有他的學生寫文章懷念這位教育教學工作者。據文匯報原總編輯徐鑄成晚年回憶說，錢玄同先生上課從不看一眼學生有沒有缺席的，用筆在這個點名簿上一豎到底，學生到沒到都算到了；也從來不考試。為什麼這樣做呢？因為錢先生覺得應該信賴他的學生有自覺自製的管理能力，也可以看得出來錢先生對於自己的課程非常的自信，有足夠的魅力讓學生都來上課。錢玄同畢生從事教育桃李滿天下，而沒有直接受到他教育的人，也一直間接受益於他的改革壯舉。

正像周總理曾經說的，沒有錢玄同等前輩鍥而不捨的追求，也許我們今天還無緣享用漢語拼音和標點符號的恩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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