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苞米花 劉佩學

苞米花

作者劉佩學

穿過樓區，上班路上，竟然在樓區拐角看到了崩苞米花的家什兒，頓覺親切幾分。六十歲上下的男人正在搖著那個黑乎乎的小鐵鍋呢，爐子里煤炭在閃著紅火，旁邊一條長龍似的白色編織袋，地上零星苞米花屑兒......又一次使勁揉了一下眼睛，千真萬確，輕輕地拍打一個腦袋，也不在夢裡！去掉高樓林立，簡直與記憶的照片重疊在一起！「嘭」地一聲響，拇指大小的苞米花，小溪間魚兒一樣，快速擺動尾巴，順流直下。一股濃郁的香玉米香撲面而來，沁人肺腑......馬上停下腳步，望過去，卻不見記憶中，曾經十幾個夥伴興奮地吵吵嚷嚷，蜂擁而上呢。

小時候，過了春節沒幾天，田野里的冰雪還沒有融化，家家戶戶就開始在小院晾苞米。也是的，去冬打下來的苞米，混雜著雪面子，溫度稍高一些，就容易發霉，甚至整囤子爛掉。走街串巷崩苞米花的生意人，也會挑時候，苞米鋪上了院子，就開始在土街上吆喝崩苞米花。苞米不算啥兒，舀上半葫蘆瓢，也就夠了。再拿上兩個雞蛋，就可以崩一鍋，要是遇到敞亮一點兒的生意人，還會免費加上糖精呢。崩苞米花的生意人，吆喝著進了村子，半大孩子從四面八方就圍籠上來，一溜煙似地跟在屁股後邊，指手畫腳，吵吵嚷嚷，鄉戲開唱前的那個樣子。早就有半大孩子出了主意，生意人把鍋子支在村頭的大楊樹下，開始生火，放下來長龍似的袋子，也不再吆喝了。

三五分鐘，就有小孩子端半盆苞米，口袋裡裝著兩個雞蛋，樂呵呵地來了。生意人接過半盆苞米，放在身旁地上，小心奕奕地接過兩個雞蛋，習慣地放在耳邊搖晃兩下。「搖什麼呀，剛從雞窩裡拿出來，還熱乎呢」。生意人笑了，「小孩子呀，你不知道，剛從鍋里拿出來的，也熱乎呢」。正是孵小雞時節，有的人家把實蛋、寡蛋拿來對付生意人，害怕晃蕩出聲音，就煮熟了，再給生意人。生意人精得很，先是拿耳邊晃蕩一下，然後放在地上旋轉一下，就知道咋個事兒。苞米倒進黑乎乎鐵鍋里，擰緊蓋子，就放在灶子，慢慢地搖起來，黑乎乎鐵鍋就在灶上轉著。等啊等啊，似乎大半個上午，其實也就十幾分鐘，生意人看了一下鍋蓋邊上的表，就站起來，吆喝孩子趕快離遠一點，鍋蓋對準長龍一樣的口袋，腳踩住黑乎乎的鐵鍋，用力打開鍋蓋，「嘭」地一聲巨響，白花花的苞米花，千百隻耗子一樣，向口袋深處奔跑。半大孩子蜂擁跑過去，幫助把苞米花倒進盆子里。半大孩子也不抓苞米花，小孩子把盆子遞過來，也沒有孩子去抓。什麼時候，也不能平白無故吃別人東西，根深蒂固。

接下來，一鍋又一鍋接上流兒了。八九點鐘開了火，一直崩到天黑日頭落。生意人講究，支鍋子的時候，就對一群半大孩子說，「不用著急，人人都份兒，三更半夜，不崩完，也不走」。生意人說話算數，推起自行車離開村子，少說也有十點鐘。鄉村的晚上十點鐘，甚至覺得比如今城裡的凌晨兩點鐘還要晚上一些時辰呢。就這樣，每隔三五天，就會來一個崩苞米花的生意人，一直到苞米曬得差不多了，開始種地了，土街上才算暫時消停下來。

周日去集市，公路邊，竟然又看到了崩苞米花的攤子。走上前去，才發現，崩苞米花的家什兒改進了許多。齒輪、鏈條轉換一下傳動，四輪車上電瓶接上了一個電機，黑乎乎的小鐵鍋就自動轉起來，再也用不著一個人不停地去搖動了。沒走多遠，「嘭」地一聲傳過來，禁不住停下了腳步，熟悉的情形又一次浮現眼前，揮之不去。

作者簡介：劉佩學，男，1967年9月2日出生於黑龍江省望奎縣，黑龍江省作家協會會員。先後300餘萬字各類文學作品發表，小說作品散見於《北方文學》、《北方作家》、《歲月》、《小小說選刊》、《地火》、《小說月刊》、《當代小說》、《天池小小說》、《檢察日報》、《幽默與笑話》、《諷刺與幽默》、《文學故事報》等報刊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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