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是小朋友，是我們生活中的隱形人

一

今天一天，被騰訊公益一個「小朋友」畫廊的活動刷屏了。活動很簡單，就是曬出一些小朋友的畫作，然後大家可以選擇金額，並且把它曬在朋友圈，作為購買這幅畫的憑證。

這種義賣活動，並不鮮見。

唯一的不同是，這些小朋友都是障礙兒童。

這些兒童當中，有的是自閉症患者，

有的是智力障礙兒童，

有的是先天性的腦癱。

很多人都在說，小朋友真棒！

對不起，我沒有看到小朋友，我看到的是終於被看到的透明人。

在中國各類殘疾人總數已經有8500萬，大概佔中國人數總比例的2.1%；其中殘疾兒童有600多萬。

也就是說，我們遇到的一百個人裡面，就大概有2到3個殘疾人。

可是，顯而易見的是，在我們的生活中，除了在大街上乞討的乞丐與類似盲人推拿等特殊場合，很少會見到一些殘疾人的身影。

二

我想說一說，我遇到的兩件真事兒。

第一件事是我今年去作協開會的時候遇到的。當時開會的三十多人里，有一個特殊的成員。和其他成員不同，她是她爸爸推著輪椅來的。後來經介紹才知道她的名字叫王憶，是一名先天的腦癱患者，同時也是一位詩人。

這位出生於1989年的女孩子，因為先天性的問題，導致腦癱。在開會的休憩期間，我特地詢問了情況，才知道這位女孩子，已經出版了三本書，包括一本散文集，一本小說和一本詩集。

創作的方式，是用一根手指，慢慢地在鍵盤上敲擊。

王憶和父親

後來我特地去買了一本她的詩集。在她的詩歌當中，隨處可見對於生活美好的靈動描繪，而且創作手法已經相當成熟，就算剝去她是腦癱的這個條件，她的創作也比我們生活中大部分的人要成熟和優秀。

比起雙手雙腳都自由的我們，禁錮在輪椅上的這位腦癱女孩兒擁有比我們大多數正常人都要美麗的多的內心世界。

王憶的事情，也得到了許多新聞媒體的報道。她的事情被曹文軒在內的許多名家都誇獎，也成為了許多作家協會的會員。真正獲得與我們正常人一樣的社交，甚至更高的曝光率。

真的是很幸運，可以說是非常非常非常幸運了。

第二件事可能並不像第一件這麼美好。

就在前幾天，我剛剛得知，在我們家的隔壁鄰居家裡，他們家原來一直有一個和我同齡的兒子。

我們家已經搬來這個小區快七年，我卻始終對這件事一無所知。鄰居家的這個兒子對我而言就像是透明人一樣。

如果沒有錯，這戶人家經常在很早和很晚的時候，才會把這個腦癱兒子領出來放風。

終於，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從圍欄的縫隙里偶然窺見了這個就生活在我旁邊的透明人。

他頭歪在一邊，表情麻木地盯著一個地方，嘴角還流著口水。

看到他，我就想到王憶。據我所知，他和王憶是同一種先天性疾病。

這也就意味著，他也和王憶一樣，擁有完全健全的人格與靈魂。或許在他的大腦里，也有一個完完全全不輸給王憶的美麗世界。

可是他只能做一個生活里的透明人。沒有社交、沒有和別人交流的機會。只能在空曠的大房子里，盯著牆壁發獃。

關於這件事，我也問過他的父母。這對夫妻給出的往往是無奈的回答：

我們也沒有辦法，孩子天生就是這個命，與其讓他去參加社交生活，遭受白眼與歧視，不如這麼好好地將他保護起來。

實際上，因為我是早產兒，如果當時處理不好，我也很可能成為一名腦癱患者。如果我過上這樣的生活，會怎麼樣？

我不敢想，真的不敢想，想一下都會渾身害怕的發抖。

三

之前我在文章《不消費就坐在星巴克里有錯嗎？》里提及了一個問題：

在我們國家裡，有很多殘疾人專用的設備都功能性的缺失。

在城市很多角落裡，我們隨處可以看到高大上的樓梯，和排列隨意的盲道。

這種設施的存在，將殘疾人們的生存空間擠壓到了可憐的程度。

那麼，究竟是我們生活中壓根沒有殘疾人，還是這些殘疾人被我們完全忽視，成為徹徹底底的透明人？

答案顯而易見。

之前，我在《不消費就坐在星巴克有錯嗎？》文章底下收到了一條回復。

回復里說：殘疾人就是殘次品，就是不完整的，優勝劣汰是自然法則。沒毛病。

我在生活里還算是個溫和的人，可是看到這條回復，我渾身著火似地憤怒了起來。

我回復了一句：對於身體上的殘缺不全，我覺得靈魂和品格上的殘疾更加是殘次品，是應該集中處理的廢物。

說完就把這人拉黑了。

用《簡·愛》的名句來回答就是：

「你以為，因為我窮、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沒有靈魂沒有心么？

你想錯了！——我的靈魂跟你的一樣，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樣！

如果上帝賜予我財富和美貌，我會使你難於離開我，就像現在我難於離開你。

上帝沒有這麼做，而我們的靈魂是平等的，就彷彿我們兩人穿過墳墓，站在上帝腳下，

彼此平等——本來就如此！」

四

不過，還是好的，儘管這次的賣畫活動被人指出存在造假、詐捐等諸多嫌疑。可我依然看到了事情的另一面。

我看到了，原來生活中，我們依然是願意為這些透明人伸出援助之手的。

我們中的絕大多數，儘管平凡，但依然足夠善良。

只是，在我們生活中的弱勢群體，無論是殘疾，還是精神障礙，都是我們生活里的透明人。

他們的喜怒哀樂沒有人在乎，他們中絕大多數的人擁有的才華和美好不會被我們發覺。

但我希望，這次事件不會是僅僅風靡一時的，僅為了滿足自己的愛心需求與產品營銷而掀起的浪潮。過後就無人問津。

我更希望，有越來越多的人，會發現我們生活中的透明人，會發現他們其實除了一些殘缺之外，依然擁有和我們一樣，甚至比我們優秀的多的品格與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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