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書譜》這個殘字談到捻管與絞轉

殘缺的雕塑/攝圖網

幫主：「你覺得殘缺是美嗎？」

西方雕塑中，人體殘缺型的雕塑特別多，最典型的當屬「斷臂維納斯」，但其實，維納斯雕像原本是有胳膊的，據說是「右臂下垂，手扶衣衿，左上臂伸過頭，握著一隻蘋果。」

其斷臂的原因是商人和政客在爭搶這件雕塑作品時引起的戰鬥，造成毀壞。但即便如此，人們還是能對殘缺了臂膀的女神雕像做出最絢麗讚歎，讓「殘缺美」成為一種審美趣味。

書法，北派的青銅器和碑版書法，殘蝕剝蝕，不但沒有造成人們的排斥心理，反而讓北派碑學書法衍生出了「金石氣」這一厚重的追求。

然而追求精緻雅觀的南帖一脈，出現的殘破或許真的有些礙眼，比如我們在讀《書譜》的時候，看到下面這個字，你不會皺眉頭嗎？

摭（zhí），摘取，拾取，搜集的意思，《書譜》中講到：「摭以兼通，故無慚於即事」，很明顯的意思就是兼通諸體，無愧於書法，也說明學書法全面能力的重要性。我也曾說過，花了那麼大功夫學會了用筆，學書法的路才他娘的算剛剛開始而已。

這個字雖殘破，但有專家幫我們辨識出了是「摭」字，按此字的草法，做筆順圖如下：

這個字的關鍵筆法點，大致有六處，如圖所標記：

處和處的殘缺，我們可以參考其他類似的提手旁，按我的推理，處露鋒而入，處翻筆而上呈方形。類似下面找個「擬」字：

當然，完全也可以寫成下面這個兩個字的形態：

處微微上去的「尖弧」，一方面反映出了筆勢的呼應，另一方面要注意這一塊其實就是絞轉。此時，一定有人會問我，那是不是要捻管了？

我會回答你，你用筷子夾肉時，和夾菜時的手法一樣嗎？你用筷子夾肉塊的邊角和中間部分的方式一樣嗎？

一樣？不一樣？

你肯定回答不出來，因為那會你的注意力是放在肉或菜上的，你甚至用拿勺子的方式執筷子，即便執筷方法不同，效率和穩準度也有差異，但那又如何?你的目標是吃到肉！

同樣的，捻什麼管？理論上捻管是沒問題的，但你的手勢做出了筆勢該有的軌跡，並且對筆尖在什麼位置，按的多重等手上有感覺的話，你順勢就可以完成這樣的動作的。

因此也可以推理出，捻管不捻管，根本不是核心，核心的問題是，筆尖在哪，筆尖「吃」了多深的紙，我所謂的控筆能力罷了。

從到，筆鋒逐漸按下，由中鋒逐漸轉為側鋒，用頂開的力量，將束毫打開成鋪毫，順勢側鋒而下，筆尖的受力，頂出了尖角，筆毫的鋪開出現了方整的折邊，也完成了換面。

而到了處，仔細觀察最末端的邊緣，它呈現出的是圓形，所以由此可以推斷，此時鋪開的筆毫已經重新裹束起來，順勢向上而去，相當於做了一個藏鋒的動作，因此會形成了這樣的形態。

處，可以參考下面這個「庶」字，有點類似「共」字的草寫，需要注意圓弧線條的厚重感，輕易不要提筆出現太明顯的粗細變化，以保證絞轉筆法的古意。

如果你對絞轉線條的質感不是很有體會的話，那麼去縱向對比一下就會發現，什麼是古意的渾厚。比如下面這個字，明人寫的，從第一筆開始就顯得薄，雖然整體有一種清新的跳躍感，但從線條的力度上來講，相較而下，孫過庭上面這個字就更像一股有勁兒的麻繩一樣，充滿力量。

所以你再回來看，顏真卿《祭侄文稿》的「庶」字，那種渾穆感，裡面沒有什麼專門的提按筆法。

同樣的字，你再看明代天才書家王寵寫出來，即便如此秀麗，但圭角外露，長線羸弱，似乎除了熟透了的紙的因素以外，更多的是來自於唐以後，提按筆法簡單化和高效化造成的「副產品」吧。

所以，筆法雖千古不易，但再怎麼不易，也會受到時代的影響。

另外，我把這個字分析的這麼「稀碎」，不是為了讓你鑽牛角，而是為你提供高效而全面的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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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攝圖網

圖片授權基於：CC0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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