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第1期回顧·一個人的記憶
鄧剛,創作一級,國務院專家津貼獲得者。曾任遼寧作協副主席,大連文聯副主席、作協主席,現為中國作協全委名譽委員,《人民文學》編委委員,中國海洋大學駐校作家。著有長篇小說《白海參》《曲里拐彎》《山狼海賊》,中篇小說《迷人的海》,短篇小說《陣痛》《我叫威爾遜》等五百萬字。其作品改編成影視劇本《碰海人》《站直嘍,別趴下》《狂吻俄羅斯》《澳門雨》等多部。並多次獲全國及省、市文學獎,作品譯成多國文字。
壹
說起來可笑,我們曾經無論北上瀋陽還是南下山東,都得辦理出國證明
我有幸生長在切入藍色板塊中間的遼東半島,呼吸著鮮潤的海洋氣息長大。為此,我的腦袋裡經常波濤起伏,心血也像浪花般涌動。我曾用優美的筆調描繪:我住的城市像一條碩大的鯨魚,游進渤黃兩海之中,家鄉北邊的渤海是女人般溫柔的海,輕風捲動的浪花猶如少女的百褶裙,摩挲著平坦綿軟的海灘,穀粒般金色的細沙在清澈的水波里晶瑩閃光,連魚蝦也長得細柔苗條,游起來舞姿翩翩。家鄉南面則是終日咆哮不止的男子漢般的黃海,灘涂堅實而隆起,岩礁林立,參差錯落,像一排排勇士挽臂抱肩,抗擊太平洋湧來的萬鈞之力;這裡的魚蝦生長得威武雄壯,鋼藍色的鮁魚炮彈似地在浪尖上飛躥,武士蟹揮動長鉗,在礁叢里咔嚓作響……
我們城市還有全世界都罕見的海洋奇觀,大自然妙手造就的一道筆直的海洋分界線。因為渤海和黃海在我們城市南端的老鐵山下交匯,大潮退漲之間,兩海之間齊刷刷地分開,中間似乎用巨尺划出一道筆直的分界線,一邊是藍色,一邊是黃色,兩種截然不同顏色的海水各自為政,互不侵犯;更讓你心曠神怡的是,漁船越過這條分界時,還會明顯地聽到「咯噔」一聲,像登上了一層樓梯那樣,抬高一個台階。
我經常到海邊散步,望著平坦的海面我的浪漫思緒飛馳,迎著奔騰的浪花我的創作激情涌動。孩子們在沙灘上嬉戲,女人們在礁石上捉蟹,還有一些人在垂竿釣魚,整個城市因為有著海的滋潤而新鮮。近年來我住的城市更是美麗得名揚天下,我的自豪感也就成倍地升騰。我們的城市確實挺美,城堡式,別墅式的洋建築有別於我們中國的傳統建築,異國風光讓你有種新鮮和新奇的感覺。因為僅僅才有一個世紀的歷史的城市,卻有半個世紀是被殖民者統治,在上一個世紀的前半葉,我們的城市曾經是被日本殖民統治的「關東州」。無論是北上瀋陽還是南下山東,都得辦理出國證明,現在說起來簡直就像是笑話。至今,城市到處都可見殖民者的痕迹,也就是各種各樣的洋建築。中國傳統的城市街道是橫平豎直的井字格,而我們城市的街道卻是以圓形廣場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輻射,從城市東部的二七廣場往西,像串珍珠項鏈一樣串著三八廣場、中山廣場、友好廣場、勝利廣場、人民廣場、解放廣場等。倘若你能乘飛機從空中俯瞰大連,煞是好看。從城市的居住條件來講,屋子裡是狹窄的,街道是狹窄的,衚衕更是狹窄的,當你從這些狹窄的建築里走到廣場,突然的開闊突然的平坦突然的解放會令你激動得不知所措。我小時候那陣,廣場還沒像今天這樣精心打造管理嚴格,所以廣場往往是我們的足球場,拚命地奔跑瘋狂地叫喊讓我們享受到一般城市絕無僅有的自由。大連足球曾發展到舉國矚目的程度,應該說廣場也是個不小的貢獻。
我們城市的老百姓最願說的一句話就是「大連的風景絕啦(最美)!這是由衷地卻又是浮淺地讚美;我們城市的知識階層最願說的一句話是「大連太沒文化了!」這是冷漠的卻又是深刻的愛極生恨。這使我感到我們的城市實在是太年輕,幾乎沒有一個歷史巨人或文化名人踏足過這個城市,文學巨著中沒有一個故事與這個城市相關。近代史中爆發的日俄戰爭,倒是在我們城市最南端的旅順口區打得硝煙瀰漫,炮聲隆隆,可那卻是我從不願回顧的一段恥辱。日軍與俄軍在中國的國土上殺得昏天黑地,但我們中國人像一塊肥肉般老實地擺在那裡,等著兩個強盜火併輸贏之後再來佔有。今天,一些人對日俄戰爭猶如講有趣故事一樣津津樂道:大鼻子(俄國人)怎樣防禦,小鼻子(日本人)怎樣進攻……並依此建成旅遊風景。
我曾參與出版有關我們城市的幾本畫冊,那上面印有許多殖民地時期的舊照片,每每翻閱這出土文物般的舊景,我往往是一陣熱血涌動但緊接著就是長長的沉默。當漫長的歷史疊印成一張張發黃的照片時,你會悵然若失卻又會怦然激動,這是一種沉澱後的激動,而且伴隨著肺腑深處的隱痛。因為銹痕斑斑的銅槍鐵炮、明堡暗道和尖刺般屋脊的異國建築;因為先輩們的憤怒、犧牲、抗爭乃至殖民屈辱,都在你的血脈里滾動。無論你的性格樂觀還是憂鬱,你的性別和姓氏有何不同,但只要你是中華民族,是大連人,都將永久地背負著這歷史的沉重。然而,面對飽吸父輩汗水的土地,注視沾滿父輩血淚的建築,一種覺悟和感悟便使這凝固的畫面重新生動,於是悲嘆和悲憤相融,又升騰起一種莊重。這分明是一部城市生命的檔案,無論你無可奈何還是痛不欲生,這部城市檔案的內容都將以基因的形式注入你的生命。
我的父母就是走水路這一撥好漢,為此也就派生出我對父母的崇拜
我們這個城市應該說是個移民城市,因為絕大多數市民都是一代代闖關東的山東流浪漢的後裔,即使是說著濃重的遼南鄉音的「此地人」(指正宗大連人),如果認真追溯幾代祖宗,就會發現他們大多也是闖關東的山東人。我曾經很有興趣地分析「闖關東」現象,這種至今還在緩緩流動的移民潮,讓我驚訝不止。從遠古的歲月以來,山東人闖關東有兩條路線,一條走旱路,一條走水路。走旱路的大部分是山區的赤貧農民,他們拖兒帶女,環渤海西部的河北省區,過山海關進入東北。水路是山東沿海膠東地區較富裕的農民和商人,他們很勇敢也很智慧地駕風使船,越過洶湧的波濤,踏上東北的橋頭堡大連。大連是闖關東的第一站,能否紮下根來是要經過激烈的競爭,本來敢於往外闖的人就已經是人群中的豪傑,豪傑與豪傑在一起競爭,最終能在第一站立足的絕對是豪傑中的精英。
我的父母就是走水路這一撥好漢,為此也就派生出我對父母的崇拜。我有一個脾氣暴躁卻又極其聰明的父親,他能寫會算,在當時來說就是相當了不得的知識分子了,所以無論在日本人蘇聯人或中國人的管理下始終都是「幹部」,但因為脾氣暴躁,無論在什麼人手下工作都會得罪一大批人。我又有一個性格頑強並相當智慧的母親,她對我父親的暴躁,有著相當頑強的承受能力,也就是說在我父親面前從來是不卑不亢。正是這樣的父親和母親的基因注入我的血管里,給予我在任何艱難中都能健康活下來的本能,也給予我在任何危難中都能刀槍不入的本領。
我們城市的南面是大海,大海的南面是山東省,每當向南眺望著波濤滾滾的大海時,大連人總是親切地稱山東為「海南家」(海南面的家),我讀小學三年級時,上地理課還常常把山東省誤寫為「海南」。地理老師看著我作業本上的「海南」二字,往往對我瞪著莫明其妙的眼睛,但突然就笑起來,幽默地說了一句:「你這個海南丟!」「海南丟」是所有闖關東的山東人在大連的統稱,他們認定自己丟失了海南家。我是大連出生,活了半輩子還不知道山東老家的模樣,在人們的眼裡也就是真正的「小海南丟」。那時,自以為是正宗的大連人一般是瞧不起山東人的,我走在街上經常就可以聽到他們嘲笑我們的順口溜:
海南丟
上西溝
挑擔水
洗腚溝
摸摸腚溝一個勼(jiu)……
聽到這樣的順口溜,我羞愧得難以忍受,往往就感到我不屬於這個城市。更由於老一輩嘴邊時常掛著「海南家」三個字,這使我很長一段時間感到自己是個漂泊者。
全世界的國家都在海的包裹之下,所以只要有了漂泊的意識,你就會感到最親切的景色就是大海。有幸的是,我們這個城市三面環海,你幾乎向任何一個方向走,最終都會看到浪花和波濤。如果你乘計程車超過50元錢的路程,就會開進大海里。所以,我對家的感覺是藍色的。但令我最迷惑不解的是,在這樣一個被藍色大海包裹著的城市,卻沒有一條像樣的大街以海洋的字眼兒命名。政治激情使本來就沒多少文化的人們頭腦更加簡單,他們給縱貫城市最長的幾條大街命名為「人民路、勝利路、解放路、五一路」,還有許多政治人物名稱的諸多街路。但後來到別的城市去觀光,全國任何一個城市的主要街路名稱都是如此這般的詞兒。如此的文化,使中國的作家藝術家有一種缺失同時也有一種偏得。
龍王爺的兵馬過隊伍時,你站在船上別亂說話,
只要往海里倒些酒和吃的東西,以後龍王爺絕對會保你平安的
我們城市的老一代人,都有太多太多的故事。這些充滿迷信色彩的故事,就是充滿浪漫的口頭文學,而提供浪漫故事的場景主要是波濤洶湧的大海,這些海味傳說滋潤著我的文學夢想。
海邊的老漁人講得最神奇,什麼海神娘娘送燈啦,只要你是個善良的好人,只要你沒做過虧心事,只要你沒殺過老牛,只要你對海神娘娘心誠,當你在狂風暴雨的暗夜裡駛船遭遇危險之時,海神娘娘就會來給你送燈。黑乎乎的風浪之中,你驚慌失措,你哭爹喊媽,你百分之百地認定自己必死無疑,但就在這時,你突然會看到一個亮閃閃的燈給你照路,那就是海神娘娘來了。於是你在海神娘娘的亮燈指引下,駛出險境。當然,大海遼闊浩大,不光有海神娘娘,還有龍王和龍兵。老漁人講海上過龍兵的場面,往往語言也有神來之筆式的生動:平靜的海面突然開始輕微的騷動,一片細碎的浪花沸沸揚揚起來,漸漸猶如開鍋般地激烈涌動,騰起白花花的煙氣。猛地,一群黑藍色的大魚騰躍而起,在半空里划出一道道黑閃電似的弧線,跌落下去,激起一束束白色的浪花;緊跟著後面又一群大魚騰躍而起,再後面,啊,一長串大魚正在此起彼伏地飛躍,排成長長的隊伍,從天際的那一端到天際的這一端,浩浩蕩蕩地排列。轟!轟!躍起,跌落;跌落,躍起。似乎有一個強勁的統一號令,在天穹上震響,指揮著這威武而雄壯的陣容,朝著一個目標奮進,這就是過龍兵。而且,你似乎還能聽到咚咚鏘鏘的鑼鼓聲。龍王爺的兵馬過隊伍是最神聖的時刻,你站在船上別亂說話,亂說話就會給自己帶來災難。但你要是往海里倒些酒和吃的東西,以後龍王爺絕對會保你平安的。現在我們知道這是海豚或鯨群,但當時聽著這些故事,深深感到一種神秘、驚懼和喜悅。上個世紀八十代初期,大連人還在城市邊緣的棒槌島海面,驚喜地目睹這驚心動魄又精彩萬分的「龍兵過」場面。然而現在,你就是駕船馳騁遠洋,也很難看到這壯觀而奇特的「過龍兵」景觀了。遼東半島「過龍兵」的自然奇觀可能永遠地消失了。
神奇的故事多著吶,老漁人鄭重其事地講,老天爺早就安排好了,陸地上有什麼海里就有什麼。陸地有飛禽走獸,海里照樣有這些玩意兒。什麼海獅海豹海馬海狗海豬海兔子海刺蝟等,你三天三宿也念叨不完。遼東半島的海更豐富多彩,有海嘴巴子海肚臍子海腚眼子海腸子甚至還有海雞巴!那麼海里還有人嗎?你若要問我們那兒打魚的老大(船上掌舵的頭兒),他們十之八九會幹脆地回答你——有!灌幾碗酒以後,老大們就能繪聲繪色地向你講述海里人的形象:個子比咱矮一點,但比咱壯實;頭髮像兩撮蝦須子朝上豎,長相難看,鼻子眼睛朝里陷,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說話聲海響,轟轟地有點聽不清楚,那玩意兒叫海夜叉。海夜叉是專門給海龍王值班打更的。有一個老漁人親口對我講他親眼看見過海夜叉,當時把他嚇了個半死。那是月黑夜,他在海灘邊喝酒,忽然水裡嘩嘩地上來一個人,粗聲粗氣地問,有酒嗎?老漁人開始以為是特務登陸,因為那時上級總是宣傳提高警惕,好像全世界的壞蛋都要來侵略我們。等聽到對方又問了一句有沒有酒,他這才壯著膽子抬起頭,抬起頭來才看清是海夜叉。這下他高興起來,因為能喝酒的見到能喝酒的就像見到親兄弟。海夜叉能喝呀,連干三海碗不打晃兒。海夜叉長相雖然比人難看,可比人老實,比人有良心,比人講義氣。人家也不白喝你的酒,喝完還幫你捉魚,喝酒第二天下海打魚,網網滿,那就是海夜叉在水下幫著我往網裡趕魚哪!老漁人怕我們不信,越發講得活靈活現,說海夜叉上來喝酒那夜。他下海挑了十大缸海水,不斷地往海夜叉身上潑海水,否則就乾死了。聽到這裡,我們怎麼能不信呢!
住在洋樓裡面的蘇聯兵,卻決不相信什麼海龍王或海夜叉,他們往往在深夜跳進海里,在浪濤中的里嘟嚕地叫喚嬉水。一九四五年他們把日本侵略者趕出東北,從此十多年便以勝利者的姿態保護我們城市。用老人們的話說,這些黃毛藍眼猴子形象的兵比鬼還厲害。他們決不迷信,並敢與鬼戰鬥。在水庫邊上有一輛廢棄的汽車,多少年爛在那兒,有人在夜裡聽見廢舊的車棚里發出吱吱嗄嗄的鬼叫聲,嚇得我們小孩不敢到水庫玩了。後來,連大人也害怕,特別是婦女,不敢到水庫邊上的小河裡洗衣服。這事被蘇聯兵知道了,他們就端著轉盤槍(蘇聯衛國戰爭時用的一種槍),到廢棄的車跟前,達達達地掃射了一通,然後大喊一聲「哈老少!」,意思是好啦,鬼全被槍斃了。果然,那破車再也沒有吱吱嗄嗄鬼唱歌的聲音了。城市裡有一棟日本樓房鬧鬼,沒一個中國人敢進去住,他們便排著隊,唱著歌,一個班的士兵開進去睡覺。後來街上的大人說蘇聯兵夜裡被鬼抬出屋子外面,嚇得不行,搬走了。我和鄰居們的孩子們相約跑去看,卻發現蘇聯兵住在那裡好好的,有的在窗前吹口琴,有的在門前做體操,很是熱鬧。這使我對這些外國兵充滿敬佩。
我住的那條街南面有條寬闊的公路,整日里煙塵滾滾,從早到晚跑著蘇軍的坦克和汽車,我們中國孩子為此大開眼界。最開眼界的是看蘇聯兵排隊走路,他們總是排著一個個方隊在公路上邁步,高聲唱著你永遠也聽不懂的歌曲,但那些歌卻很有力氣,聽不上半分鐘就會使你也忍不住用力踏步。我們為此而拚命模仿,不知不覺就唱出既有蘇聯味兒、又有中國意思的歌:
爺爺我,
爺爺我,
孫子大傢伙!
街上的大人們聽了全都笑得死過去。老人們卻很怕這些金髮碧眼的外國兵,說他們是打完德國開到中國東北來的先頭部隊,先頭部隊都是勞改犯,斯大林放他們出來是讓他們將功贖罪。說他們是勞改犯的唯一證據就是他們見了女人的行為。這我也親眼看見過:他們見了女人全都像叫驢一樣激動,尤其是喝醉酒的時候,哪怕是見到老太婆,也追著喊著「馬達姆!馬達姆!……」,把封建的中國女人嚇得雞飛狗跳,殺豬般地尖叫。
然而蘇聯女人卻絕不封建,她們在天熱時敢於袒胸露懷,乳房的上半部堂皇地鼓在衣領的外面;天冷時也敢裸著光光的大腿,在寒風中健步如飛。更讓中國女人傻眼的是,她們如果在大街上遇到男朋友,就光天化日之下摟抱和接吻。這常常令躲在玻璃窗後面窺視的中國女人面紅耳赤。半個世紀之後改革開放的大連,年輕的男女們在大街上摟摟抱抱貼臉磨唇,大連的老人們見怪不怪,可能有當年蘇聯男女種下的開放意識。
……
(原載於《天津文學》2017年第1期,於單期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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