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日記：無產階級、卡蒂·奧廷寧以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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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在上海電影資料館舉辦的「芬蘭電影大師阿基?考里斯馬基回顧展」上，我第一次接觸阿基·考里斯馬基導演的電影。當時我看了包括《我聘請了職業殺手》、《浮雲世事》、《沒有過去的男人》和《薄暮之光》在內的四部長片以及《穿越火線》、《比克村》、《往日時光》與《鑄造工廠》四部風格不同、類型迥異的短片。

熟悉阿基·考里斯馬基的觀眾或許會說，作為一個大師回顧展，竟然沒有展映阿基為人熟知的「無產階級三部曲」，未免難以說的過去，但當時囿於版權等諸多限制，的確沒有放映這三部電影。於是，在隨後的日子裡，通過各種途徑，我還是盡量把阿基的大部分長片都找來看了一遍（包括最新的《希望的另一面》），這既算是一個影迷的怪癖，也算是彌補當時影展不盡興的遺憾。

無產階級三部曲和社會現實

在阿基·考里斯馬基的電影里，主角從來都是那些處於社會底層，生活卑微的人們。如果再細分的話，在阿基電影里的那些電影主角其實都是絕對的藍領工人：比如《火柴工廠女工》里生活極其乏味、機械化生活的女工人伊利絲；《升空號》里因為礦場倒閉而失業的礦工蘇利南；《天堂孤影》中的環衛公司垃圾車駕駛員尼卡德。

這些看似平凡的人們，我們每天其實都在和他們相遇，但卻幾乎很少去將更多目光停留在他們身上，更別說去了解和關注他們了，所以，這種間離就造就了一眾奇特的社會關係存在——最熟悉的陌生人。也因為有這樣的情緒，或者說是一種微妙的關係存在，阿基·考里斯馬基的電影也就先天具備討喜觀眾的條件，展現了從群眾來、到群眾中去的行為和方法。

阿基電影中的這些人，雖然身份、性別不同，但卻有著近乎一致的共同點：他們過著清貧的生活，有時候還要為食宿而憂慮，他們內心孤獨，他們也渴望愛情和希望，但現實卻總是不盡如人意：蘇利南懷揣自己的所有家當前往遠方謀生，半路上卻被壞人給搶劫了，最後變得身無分文；孤單多年的伊利絲遇到久違對自己有好感的男人，卻殊不知那個男人並非真心喜歡她，而只是為了尋求一夜情的刺激而已等等，阿基電影里的每個主角都各有各自的不幸。

也正是上面提到的三部電影（所謂的「無產階級三部曲」）正式奠定了阿基在世界影壇上的地位。除了無產階級三部曲之外，阿基之後的電影作品其實延續了他該系列的一貫風格和主題：關注底層人們的生活狀態以及諸多意外下他們生活與態度的轉變以及最終的歸宿將去往何方。

芬蘭著名學者、影評人彼得曾這樣評價阿基的電影，以「非常內在的視角，探討社會底層勞動者的生活周遭，以及他們的身份和人格問題。考里斯馬基總是在城市的深處和邊緣去呈現一個『第三世界』的芬蘭，他是最勇於揭示歷史遺留給芬蘭的殖民屬性導演。」

後來，阿基的目光再度開始了轉變，開始將主題聚焦於移民這一社會現實問題，於是連續拍攝了《勒阿弗爾》和《希望的另一面》兩部電影，也許他正在計劃的是屬於他自己的「移民三部曲」也說不定。

《勒阿弗爾》的故事更加美好，著重於熱情善良的人們對移民小孩的幫助這一層面，整個故事美好的就像是童話，清一色的好人，最後，妻子無法治癒的疾病如神跡出現一般好了，院子里的櫻樹開花了，大概就是善有善報的寫照吧。

而《希望的另一面》則略顯殘酷現實，電影的兩條主線宛如並行而緩緩流動的河流，它們在某一處交匯然後故事發生了。《希望的另一面》在展示社會殘酷的一面後也讓人感受到來自陌生人的愛與關懷。希望的另一面究竟是什麼，其實就是在悲觀失望下還抱有的樂觀。這次，慈悲的導演沒讓哈立德的故事悲劇收尾。「死太簡單，我要活著」

卡蒂·奧廷寧

卡蒂?奧廷寧——阿基·考里斯馬基御用女演員，如果阿基電影里需要女主角的話，那麼一定是她，如果阿基電影里的主角是男性的話，那阿基肯定會為卡蒂安排一個適合她的配角，除非電影中真的沒有適合卡蒂的角色，那我們才會知道，這一次，我們將不會見到她。

但整體而言，卡蒂?奧廷寧出現在阿基電影中的概率還是十分大的。她曾以各種各樣的角色出現在阿基的電影中，她是《火柴工廠女工》中的女工、《勒阿弗爾》中男主角的妻子、《尤哈》中被人欺騙的農村主婦、《浮雲世事》中的愛娜。2002年 ，她更是憑藉阿基的電影《沒有過去的男人》的精彩表現奪得戛納影后。

喜歡阿基電影的人自然對她再熟悉不過。坦白來說，卡蒂?奧廷寧在長相上其實並不佔據優勢，沒有那種讓人忘不了的驚艷與巨星的感覺，但對於阿基的電影來說，她或許是合適的電影，因為不需要過多表演，她就能將阿基電影中的角色展現出來，是的，平凡，她真的是太平凡了，所以，人們才會覺得她在電影里的表演是真實可信服的。

在《火柴工廠女工》里，她前半部分是孤獨的懷春少女（孤單、落寞、壓抑），中間是墜入愛河的熱戀女子（衝動、喪志理智），最後又成了一個被仇恨充滿頭腦的冷血殺手（冷靜的讓人可怕），三個階段的演繹，其實籠統看來幾乎是一樣的表演，但如果融入到劇情中再去看到話，你能看到不同階段的層次其實是不同的。

極簡主義與黑色幽默

除了主題上的平民性之外，阿基電影的另一種風格就是觀眾熟知的極簡主義。

極簡主義，字如其名，就是講求表達上的簡約，強調少即是多。簡而言之，阿基電影中的極簡主義主要是用簡約的鏡頭語言來表達豐富的內涵。阿基電影中的極簡主義主要體現在冷靜的攝影（多固定鏡頭）、理想的色彩（多豐富色彩的冷色調）、簡約的構圖、精鍊的對白、恰到好處的音樂以及最小限度的表演。

阿基的電影的開頭常常以一組固定長鏡頭來展現角色的日常生活，例如影片《火柴廠女工》，導演用一組固定長鏡頭將製造火柴的全過程冷靜從容地呈現出來，很久之後，女主角愛麗絲出現了，導演繼續使用固定長鏡頭，觀眾只好跟著愛麗絲一起一個個地檢查火柴盒上標籤是否貼好，在機器有節奏的重複的轟鳴聲中，愛麗絲工作的沉悶乏味被表現得淋漓盡致。

在畫面構圖上，阿基追求簡潔穩定的美感，這首先要做到布景上的簡潔，拿走影像空間中一切不必要事物，所以阿基電影中的很多構圖都極具美感，兼具生活化與美麗雙重性質。例如影片《勒阿弗爾》，馬塞爾生活在勒阿弗爾的一個街區，街道上只有一間雜貨店和一間麵包店，道路乾淨而狹長，小鎮風貌一覽無餘。

悲喜交加

除了極簡主義之外，阿基的不少電影還艱巨黑色幽默的元素，比如 《我聘請了職業殺手》就講述了一個人想死而不得，於是想到僱人謀殺自己，可是後來卻有開始熱愛生活，最後反悔時卻發現合約已經無法挽回，黑色的幽默喜劇，小人物的悲喜人生。

此外，阿基大部分電影的故事其實都是用大部分篇幅來講述主人公的悲慘生活和凄涼，然後用一個略為溫暖的結局收尾，讓觀眾感到生活的不易，但同時又給人以希望，比如《浮雲世事》、比如《升空號》、比如《天堂孤影》等等。

好像對阿基的電影有很多話要說，可寫著寫著就好像詞窮了，比如無厘頭十足的《列寧格勒牛仔征美記》、或者是寓言與詩意十足的《卡拉馬利聯盟》、再或者是講述窮困潦倒藝術家們生活的《波希米亞生活》等等。

但寫到最後好像就是那麼一種感覺，不大能說的明白，但當你下次在看到這樣的構圖、類似的主題、同樣的光影和鏡頭語言的時候，你不用看導演就會知道，這就是阿基·考里斯馬基的電影。

(全文完)

本文作者「方槍槍」，現居上海，目前已發表了375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方槍槍」關注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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