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藝術沾邊》第89篇 復仇的「真蒂」

靜篤君按：蘇珊濯清漣而不妖，長老在罪惡中變老。

在西方美術史上，巴洛克時代最著名的女畫家就是那位擅長刻畫復仇女英雄的義大利女畫家阿爾泰米西婭·真蒂萊斯基（Artemisia Gentileschi，1593－1652）。

▲ 油畫《猶滴斬首霍洛芬》（1614-1620）

阿爾泰米西婭·真蒂萊斯基 作

現藏於佛羅倫薩烏菲茲美術館

我們在前文介紹過的《蘇珊與長老》（1610年），是真蒂萊斯基創作的第一幅有影響力的作品，作此畫時，她年僅十七歲。這幅由一位花季少女完成的作品，卻很可能是西方藝術史上最富表現力的一幅「蘇珊與長老」主題作品。少女畫家筆下的蘇珊，雖然和文藝復興、巴洛克時代畫家筆下的蘇珊一樣赤裸著肉身，但整個畫面完全不會帶給觀者任何窺視的快感和色情的意味，而是逼真地展現出蘇珊在「為貞潔而戰」之時所處的羞恥、厭惡、焦急與困窘的複雜境遇。

▲ 油畫《蘇珊與長老》（1610）

阿爾泰米西婭·真蒂萊斯基 作

現藏於德國波梅爾斯費爾德白石城堡

真蒂萊斯基之所以年僅十七歲就能將蘇珊面對邪惡長老的糾纏與威脅時的困窘之境表現得如此逼真到位，很可能是因為她與《聖經》故事中的蘇珊有過類似經歷。

阿爾泰米西婭·真蒂萊斯基出生在羅馬的一個繪畫世家。她的父親奧拉齊奧·真蒂萊斯基（Orazio Gentileschi，1563-1639），是英王查理一世的宮廷畫師。阿爾泰米西婭十二歲時母親就去世了，她從小在父親的畫室里長大。奧拉齊奧見女兒極具繪畫天賦，於是請自己的畫家朋友塔西（Agostino Tassi,1578-1644）來指導她。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這樣一個決定卻為女兒帶來了終身無法彌補的傷害：塔西利用教學之便，強姦了花季少女阿爾泰米西婭·真蒂萊斯基，從此改變了她的人生。

▲ 油畫《猶滴及其侍女與霍洛芬的首級》（1621-1624）

奧拉齊奧·真蒂萊斯基 作

現藏於美國康涅狄格州沃茲沃思學會

和她所作《蘇珊與長老》（1610）油畫中那位禁止蘇珊發聲的醜惡長老一樣，塔西也要求少女不要將這醜事張揚，並且一方面許諾自己一定會娶她，因為那時候，十七世紀的義大利，婚外性關係是令人不齒的行為；另一方面，塔西又威脅阿爾泰米西婭：如果她將此事說出去，他就會拋棄她。但塔西最終還是沒有娶她，因為他當時已是有婦之夫。

在油畫《蘇珊與長老》（1610）完成兩年後，1612年五月，真蒂萊斯基的父親奧拉齊奧將塔西告上法庭。判決結果僅僅是塔西因竊畫罪被判處八個月監禁；而在審訊過程中，少女真蒂萊斯基卻被施拶刑以確定她沒有撒謊，甚至還被極其羞辱地進行了婦科檢查，以證明她並不是性工作者。這場官司不僅沒有懲罰施暴者塔西，反使真蒂萊斯基榮譽掃地。在經歷了這場羞辱之後，真蒂萊斯基離開羅馬，遠嫁佛羅倫薩。

阿爾泰米西婭·真蒂萊斯基沒有《聖經》中的蘇珊那樣幸運——上帝沒有派先知來拯救她。既然代表著「上帝帶來公正」的先知但以理並不會降臨，於是此後的真蒂萊斯基就開始用畫筆復仇——她創作了多幅表現女英雄復仇主題的畫作，運用矯飾主義的細節描繪與卡拉瓦喬式的自然主義畫法，將豐沛的個人情感注入創作，用「繪畫的暴力」來展現「上帝的公正」。以此，真蒂萊斯基，這位巴洛克時代最著名的女畫家，也成為後世女性主義藝術家的先驅。她的創作距離1791年，法國女劇作家與革命家德古日（Olympe de Gouges，1748-1793）發表《女權宣言》還有不到二百年的時間。

▲ 油畫《雅億和西西拉》（1620）

阿爾泰米西婭·真蒂萊斯基 作

現藏於布達佩斯美術博物館

▲ 油畫《猶滴及其侍女與霍洛芬的首級》（1623-1625）

阿爾泰米西婭·真蒂萊斯基 作

現藏於底特律藝術學院

下期預告：現代派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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