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口紅做學術：女學者只負責美？

荷小愛

「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什麼？」

「還不是要嫁人！」

我們聽慣了這些話。

「女博士嫁不出去」

「男人、女人、女博士！」

這些話，是對女學者的調侃。

而在科研場所，女性，又是怎樣的角色呢？

令人懵逼的對話

「你為什麼考研？」

「啥？」

「你一個女孩子為什麼考研啊？」

師兄在實驗室里問我這句話時，我是懵逼的。

「本科學的專業太偏理科了找不到工作，就來讀書深造了。」我非常坦誠。

本以為師兄會告訴我那些機構企業更適合就業，聽到的卻是「那你教師資格證考了嗎？」

啥？「我不想當老師啊！」

「那你還不抓緊考個公務員？」

不要以為這是什麼十八流野雞科研機構……這裡是傳說中魔都理工科數一數二的科研場所。

我，一個重點大學的理工科研究生；師兄，同校大我一屆。兩個本應惺惺相惜的科研界無名小卒，一起被導師發配到了科研所搬磚。

本以為考上大城市的大學，讀了研，身邊都受過高等教育，也理應都有平權意識，不再會受到歧視了。誰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

所以說，這些「高級知識分子」以為，女生就只能在政府機關喝喝茶、在學校里教教書、在家帶帶孩子？

碩士？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女生，學不會很正常！

在這裡受到的歧視和在老家無非是「考個公務員回家養孩子」和「別讀書了回家養孩子」的區別。

作為女生，自從進了這家科研機構，就吃了一肚子的洋蔥——全是氣。我全然沒想到小學、初中、高中、大學都沒有受到的歧視，在這個我人生中呆過的平均學歷最高的地方受了個遍。

從分工位開始，明明是個女老師，卻優先給男生分位置。盼了兩個月工資，才從剛來三天的學弟口中得知需要填報銷單——沒錯，又是那位女老師的工作。

導師帶著做實驗，閑聊時喋喋不休：「女生上了高中數學就不好了，畢竟邏輯思維不如男生啊！」被我反問：「那我是從哪來的？」被誇「你不是特別聰明嘛！」

一些老師在帶教的過程中，有意無意的透露出「你是女孩子不會就不會吧，反正你以後不可能真的做科研，學會了算你天賦異稟。」

拜託，就算第一條是異性相吸試圖獲得對方的好感，後面兩條也實在是毫無根據無法洗白。

我存在的意義，就是取悅你？

我曾經想過投訴這些老師，但轉念一想，大概會被所有人嗤之以鼻，進而影響畢業。除了大多時候只能偷師學藝之外，還要默默忍受師兄各種奇怪的價值判斷與追求。比如說：

一天，我穿著最喜歡的裙子，畫著美美的妝。心情大好，便塗了個橘色的DIOR080（口紅色號）。

走到自己的電腦前決定開始一天的工作，卻被旁邊的男同學喊住。

我以為有什麼事情，就湊了過去，但是他說：「你今天的口紅顏色好鮮艷哦，看著好可怕！」

我很生氣，懟過去一句「關你屁事！」然後坐下來平復心情，。

5分鐘後，他又喊住我，畢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學，我深呼吸了一下，微笑著偏過頭，他說：「你的口紅顏色真的很鮮艷啊，不適合你。」

類似的故事還很多，我都可以寫一篇笑話集錦。

我們經歷了16年的教育，成為了研究生。

這十六年里，我們學習了各類科學文化知識。既能在實驗室改變世界，又能讀史書了解歷史……但是幾乎沒有人教過這些人——這些至少是研究生學歷的男人——如何去尊重別人，尤其是女性。

科研上，我們不受重視；生活中，我們的一顰一笑都受到了同事的苛責，彷彿我們在一個科研場所的意義就在於取悅男性同事。

我實在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男性完全不理解，女性的梳妝打扮是為了取悅自己。大清亡了一百年了，女人早就不用活給男人看了。

從來沒有人在科研場所對男性的著裝強加苛責，而他們卻一遍又一遍地指出你口紅色號不合他意。想必，在有些人眼中，我在這裡只是一個花瓶的角色吧。

我能力不足，但請你給我機會！

說完了言語中的歧視，我們再說科研。

說起來就氣，明明女碩士生、女博士生的比例都不在少數，但你在這個地方看到的女教授卻寥寥無幾。

搬磚的時候男女比例1:1，到真正招研究員，雖然不寫在招聘啟事上，但卻在錄取時盡量避免女性，理由除了女性可能會休帶薪產假，影響工作外，還有所謂的「女性科研能力不足」。

從DNA雙螺旋結構的發現到Wi-Fi的發明，且不說有多少案例多少數據可以反駁「女性科研能力不足」。就算這是事實，所謂的「女性為什麼能力不足」也是有原因的。

同批進組，女生呢，被當做了操作工，一直在做器件；而分析測試這種需要「大智慧」的工作呢，就交給我們偉大的男生吧！敢問老師，分析測試的工具是男性生殖器嗎？

到目前為止，我只學到了流程，而同期比我還遲來一個月的男生都天天去實驗室了。師姐和師兄明明同期，一個在不停做器件，另一個卻已經發表了論文。

對啊，女生能力不足。你從未把我擺在一個平等的地位上，從未以為我會像男生那樣在科研中取得成就，因此不認真地對待、教導我，我哪裡來的能力？

更可笑的是，我想學個什麼，都要像做賊一樣跟在師兄（對不起，師姐也在打雜）後面偷師，活脫脫像一個舊社會的小媳婦，女生能力不足，你倒是給我獲得能力的機會啊！

所以所謂的科研學術歧視，是一個惡性循環。

認為女生天賦不足，不認真教女生，因此女生科研能力就差，然后冠冕堂皇地說：「你看我的偏見沒有錯吧，女生能力就是差。」

谷歌開除了性別歧視工程師，而我，還要繼續「偷師學藝」。我不知道中國什麼時候出現第一個理工科諾獎得主，但這個人是女性的概率極低。

這判斷很絕對，但是是我非常不願承認的事實。

而我能做的，只能是在科研上搞出點名堂，對著這群人「啪啪啪」打臉。

雖然道阻且長，但是自古以來，權利都是自己爭取的。待遇固然不公，但在不公的基礎上有所成就，才能漸漸打破對女性科研的成見。

當女學者紛紛得到學術突破時，「女性能力不足」這個惡性循環的一環就被割斷，而改變整個偏見，也只是時間問題。

命運，最終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或許我沒有能力改變整個現實，但我可以改變自己，繼而一點點的推動整個學界的變革。

最後，我有一句髒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文/小天使，再不發論文就變成棒槌的天使，編輯/談性說愛編輯部，未經允許，禁止轉載。）

本文來自談性說愛中文網謝絕轉載

如有需要請聯繫：Chao.Wang@rnw.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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