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也好,少好,能發就好……
「老莊,發工資了,請客」,看著同事小楊樂顛顛的神態,老莊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請啥呀請,夠吃飯就不賴了。
42歲的老莊,就是不明白:那個屁大點的孩子,拿著不到三千塊錢,怎麼能高興成那個樣子?而且,今個一頓涮羊肉,明兒個換個手機,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
哎,等他成家立業了,就該沒這麼歡實了。
4180,看著手頭這個月發的工資,老莊還是那副撲克臉:這個月的工資,應該是今年最多的一個月了,可自己心裡,咋就高興不起來呢?
車間里,機器的轟鳴聲掩蓋了老莊的寂寞和無奈;是啊,他有什麼可高興的呢?這個月的工資裡面,除了每月300元的飯費,68元的電話費,還有不定期的那些隨份子錢是他的,其餘的部分,那全是自己媳婦的……。想到這兒,老莊又恢復了不苟言笑的表情。
「這個月好棒啊哇,比上個月多」,晚上回到家裡,聽到老莊的工資時,老莊媳婦小趙開心死了,比上個月多了720吶,「我得好好算計一下,這個月咋過」,興奮之餘,老莊媳婦晚上開始在檯燈下盤算著自家的小日了:
「這個月多給你一百」,拿著媳婦遞過來的不高不低的一沓錢,老莊連眼皮都不帶動的,這800塊錢,除了吃飯、充值卡,也剩不了幾個,趕上幾個份子錢,連窟窿都都堵不上。混到這個份上,老莊說不出自己心裡是啥滋味。42歲了,不尷不尬的年齡,每月拿著工資不高不低的工資,有時候想想,真挺沒勁的。可自己這麼大歲數了,好單位也找不著啊;辭職創業?他連想都不敢想:在單位呆久了,外面的那些風吹雨打,他還真沒想過,他也不想去承擔更大的壓力。
這邊,媳婦繼續著她的管家生活:
生活費:留出一千塊,
雙方父母,每家留出200元買些禮物,
除去你的八百,刨去1400,還剩1800,咱得帶閨女出去吃回麥當勞,她都嚷嚷好幾回了
「悠著點花」,看著自己媳婦認真算計和滿心期待的表情,老莊不忍心給她的興頭上潑涼水,但忍了忍,還是慢條斯理的說話了:
「凡事捋捋後,往後花錢的道兒多著哪:(孩子)他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歲數都大了,往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哪」,「還有孩子往後上大學的大筆開銷」,「都得提前預留出來」。
這話遞過去時,老莊媳婦的臉上立馬安靜了好多:「是啊,上個月他爺爺感冒就花了好幾百,這年月,錢真不禁花」。
聽見媳婦這麼說,老莊心裡稍微踏實了;但他沒說出口的話還有很多:再過幾年自己也該退休了,雙方四個老人的養老得備著錢,兒子上高中、大學至少也得20萬,還有退休後的生活,兜里不能一分沒有吧;人情往來的,總不能關門過日子吧。越往後想,他越不敢想。索性,老莊扭開了電視。
「爸爸媽媽我回來了」,兒子的聲音傳來後,兩口子馬上調整好心態,。「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考了全班第一」,拿過兒子的試卷,老莊兩口子喜上眉梢,畢竟,孩子的好成績就能為他們省上一大筆錢。
「想吃啥,媽給你做」?老莊開心,老莊媳婦也情不自禁;囁嚅著,兒子忸怩著小聲說:「能不能送我一雙新鞋,我都想了半年了。」
「買」,在自己半大的孩子面前,這一回,老莊的發聲終於有了底氣,「明兒就讓你媽給買去」。
望著兒子一蹦三尺高的開心,老莊突然感到有點揚眉吐氣:「一雙鞋,就能讓兒子這麼開心」?自己出點血,值了。
但是,等到晚上睡覺時,聽媳婦一說旅遊鞋的價格,老莊閉嘴了:860?
「啥鞋啊,這麼貴,吃人吶」?擱著老莊的想法,一雙鞋,三、五十塊就夠了,頂破天也就百八十元錢的事,只是自己沒想到,這年月啥都漲價,只是這工資沒見長。
「買不買啊,都應兒子了」,看見老莊悶頭不吱聲,小趙想得到老莊的明確答覆;「孩子都念叨好幾回了,說他們班的人差不多都有」,「你看著辦吧」,」耐鉤的這雙鞋買與不買,老莊把球踢給了媳婦。
「快睡吧,時間不早了」,一覺醒來,望著眼睛還直勾勾盯在電視上的老莊,媳婦發話了。「咱誰也不攀,誰也不比,咱家這日子,還行」,聽了自己媳婦的勸導,老莊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
早晨起來,媳婦的早點早就擺在了桌子上:「綠豆粥,餡盒子,煮雞蛋,孩子的一杯牛奶」,看著眼前一股股的熱氣,還有媳婦孩子的溫暖環境,老莊似乎感到了一絲幸福:居家過日子,不也就這點事嗎。吃吧,多吃點。
「爸媽,我上學了啊」,看著兒子的開心,老莊兩口子也受到了感染,臨出門,孩子又對著他媽說了一句:「 媽,晚上放學後咱倆先去買鞋,然後再回家啊」,望著孩子遠去的背影,老莊和媳婦對望了一眼,然後沒了下文。
周末,給孩子買完鞋,老莊接到了媳婦的電話;仨人聚齊後,奔了孩子的爺爺家。飯桌上,兩位老人很高興,人一高興,話就多了起來:「甭給我們送錢,我們夠花」,每月二百元的孝敬父母,其實指定算不上啥事,但是每月習慣了,對自己心理也會是個安慰。「都多吃點」,兩位老人不住地給大孫子和兒媳婦碗里夾菜,「」燉雞翅,燒排骨,溜丸子,老莊話不多,光是埋頭吃飯。一個月這一天,也算是改善伙食了。
「要說現在這日子,可是真好」,看的出來,兩位老人那是真心的歡喜,「想吃啥都有,想買啥也不缺,每月還有靈活錢花,我們知足了」,「你們倆雖然掙得不多,但每個月都有進項,挺好,人啊,該知足時得知足」,這話,像是說給老莊倆口子的,也像是自言自語。
「你們倆也別老惦記我們這,都該添件新衣服了,別老省著「,在爹媽面前,老莊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你還不知道吧,前院老李他們單位倒閉了,那兩口子正忙著找活兒呢,都奔五十的人了,不好找」,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老莊跟媳婦對視了一眼後,倆人把頭都埋進了飯碗。
有件事兒,他們倆還誰都沒說:老莊媳婦單位前三天剛剛宣布解體,所有人都得重新自己找工作。這也是老莊心裡沉甸甸的一塊大石頭。
「行了爸媽,我們該回去了,有空再來看你們」,不想被老人知道自己的近況,也不想他們為自己擔心,三口人開始起來告辭。
立在客廳門口,老莊母親拎過來三個塑料袋:「知道你們忙,這是豆包花捲,這是你大姐院子里的菜,這是我頓好的排骨,吃不完就凍上啊」,三口人拎著沉甸甸的物品,告別後開始往家走。
這麼多年了,每次回父母家裡的這個動作,他們已經太熟悉了。雖然每次都是帶著孩子過去看望父母,但是對於父母給予他們的這些,老莊和媳婦心裡都明白:她們的那點孝順,對於父母的每次回饋,簡直無以回報。大家心裡都明白:過日子,表面上看都是和和氣氣、穩穩噹噹的,但是,每個人自己的家庭情況,都在那裡擺著呢,誰都的心裡都門清。
「這些菜,差不多夠咱們吃上一個禮拜了;趕明兒,咱們再去大姐家裡坐會兒」。對於明事理的媳婦,還有越長越高、越來越懂事的孩子,老莊似乎也沒有什麼不滿意的了。家家戶戶,大家不都是這麼過日子的嗎。
從家到單位,老莊每天騎車差不多要半個小時:二十歲在這個單位,三十歲每天熟悉路程,再過些年,騎車都得發憷了;他心裡也有過抱怨,尤其是聽到別人發財陞官的那些信後,老莊心裡也挺不是滋味的。只是自己在這家單位幹了二十多年,再出找新的工作,他一想這事兒,自己都覺得頭疼。哎,還是忍忍吧,再熬幾年就該退休了;再說了,換個新單位,也保不齊就能好啊。
就像媳婦單位是的,前些年火的讓大家紅眼;但是現在,還不是說垮就跨了……哎,想像後背都發涼。
終於到單位了,老莊瞅見幾個同事湊在一起正嘰嘰喳喳呢;雖然老莊對那些老娘們的聊天不感冒,但是從他們那裡飄來的聲音還是不時地飄進了他的耳膜:「這個單位工資也忒低了,才2300」,「還沒咱們單位好呢」,「這兒正舉辦促銷打折呢」,下班後咱們瞅瞅去?
終於,那會老娘們散了;在她們身後,留下了幾張紅紅綠綠的報紙。
待他們都走遠了,老莊無意間走過那裡時,在一大團紅紅綠綠的報紙中,看似無意、的悄悄拿起了其中的一張報紙;下班後回家,他也跟自己的媳婦研究研究:看看最近的新聞。
今天是八月十五號了,距離下個月發工資還有半個月:雖說每月工資也就三千來塊錢,但眼下這環境,對於老莊來說:
多也好,少好,能發就好……;畢竟,日子還得繼續往前走;說不定,走著走著,就能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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