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古?陰山峽谷，一匹馬在飲水

最新 08-31

陰山峽谷，一匹馬在飲水

冰碴、枯草、枳芨叢里石雞的叫喊

蒼蒼石頭間興奮奔跑的獵犬

陰山峽谷里的陽光，仍然寵愛著叢叢蓬鬆的灌木

我的車停下來，熄火。不讓機械的粗野轟鳴

驚擾一匹馬的靜謐。它在飲水

鐵蹄刨開的冰窟里，有條騰跳的溪流

大地手腕上藍色的動脈

世界靜得——能聽到萬物的心跳

所有的白雲，都按捺住自己

讓飛馳的雄心停下來、停下來

讓我們聽一匹馬，它的背上的故事

它的征戰、它的煙塵、它的歇息下來的雄心

聽！群山對一匹馬的密語

葷粥、玁狁、犬戎、夫余、林胡、匈奴

敕勒、鮮卑、柔然

突厥、契丹、勿吉、党項、氐、羌

跨上馬背又墜下馬背的故事

聽從馬背上墜落的帝國的凄咽

夕陽般悲傷蒼涼??????

一匹馬，深情地將頭浸入一條溪流里

它奔騰的熱血、正在涼下來

飛揚的塵土、漸漸地落定了

他們，沒有留下宮殿、陵寢

沒有留下傳記、經卷

他們艱難的崛起、他們迅速地衰亡

狼群一樣桀驁不馴的脾性

嗜血動物般的兇殘、狠毒、無情、叛逆

他們起於遼闊的北方地平線

消失於莽莽蒼蒼——他們的語言、稱謂

他們的衣著穿戴，他們的快樂與憂愁

他們的愛情、他們的哭泣與憤怒

???

一匹白馬，你從史冊中來

或者你從中亞來，跨過蔥嶺、阿爾泰山、天山

跨過了河流沙漠，現在駐足於陰山下

的一條溪流邊，忘情地將臉頰俯在水面上

任地球在旋轉、歷史在奔跑、歲月更迭

年年、月月、分分、秒秒

我的心、也穩穩地歇在馬背上

隨著它均勻呼吸的起伏而起伏

我五十五歲的人生、奔波、失敗、挫折

屈辱，都是馬蹄上的塵土

可以歇下來了??????

白馬啊！現在我和你一起暢飲溪水

現在我也是披著夕陽光輝的一匹馬

啜飲寒流，咀嚼古籍里枯乾的草根

小心躲過文字中的沙粒和刺

衝動中我想抱住馬頭，馬搖頭說不可啊

你沒看見，我的淚水流成止不住的河

而河床上的蒼蒼碩石

是史冊里堆積的歷歷白骨

2016、11、11中午

參合陂之戰

殘陽在收拾戰場，岩石、草尖

濺上紅亮的血。樹木像架在一起的長槍

河流繞過變成了石頭的那些屍體

細碎的野花，凄美地盛開著

史書展開了，有時並不是為了閱讀

放在膝上，我擦去眼角的淚水

今夜，聽不見戰馬的嘶叫聲

大地的疼痛，使河流顫抖

有一朵浪，驚叫一聲，跳起來

但歷史的深處，大家都是水底的魚、沉默著

誰還會翻舊賬，翻到一千五百年前

的那個滿臉血污的夕陽，烏雲的厚巴掌

都捂不住滿天的淚珠。動物與人的嚎叫

攪得天昏地暗

血流、滾燙的血流化作參合陂

世世代代開不敗的狼毒花

2016、11、12早

注釋：參合陂在今內蒙古涼城縣岱海北面，北魏拓跋鮮卑與苻堅的一場戰爭，鮮卑軍二萬，苻堅軍八萬，以苻堅失敗而告終。見《魏書》。

和朋友在大青山裡

席地而坐，我們選擇野山的神態交談

圍在一起，選擇輕風揮動白雲的方式交談

將深刻的問題，以閃電的醒目

劃破思想的濃雲，以細雨的方式

默默地感化草木

抓住一個缺點，像陷阱一樣

捕獲一隻森林裡突然躍出的野獸

解除顧慮，像從山頂滾落的一塊石頭

帶著草葉和塵土，一直落到深深的溝底

憋足了的心事，像山泉一樣

朗朗地講出來

2013年正月22日夜

溫古，漢族。1961年生於呼和浩特市和林格爾縣，現居呼和浩特市。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曾在《詩刊》等雜誌發過頭條。著有詩集《甲申卿雲歌》《在大鷹爪下簽名》《刀的詮釋》《低低的火焰》長詩《天旅》（上下兩部）《燃向夕陽》《溫古詩選》隨筆集《追蹤河流》等文集十八部。作品被收入多種選集和年選以及排行榜。曾獲《詩刊》《詩歌月刊》大賽獎，中國煤炭文聯烏金獎、內蒙古政府頒發的索龍嘎獎等各種獎二十餘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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