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系列：介入皇位之爭的外交官太監

李大嘴 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原文：

十五年，高煦以罪徙樂安。明年，黃儼等復譖太子擅赦罪人，宮僚多坐死者。侍郎胡濙奉命察之，密疏太子誠敬孝謹七事以聞，成祖意乃釋。其後黃儼等謀立高燧，事覺伏誅，高燧以太子力解得免，自是太子始安。——《明史·仁宗本紀》

譯文：

永樂十五年，朱高煦犯罪，徙遷樂安。第二年，黃儼等人又趁機誣陷太子擅自赦免罪人，宮僚大多連坐而死。侍郎胡濙奉命查實，秘密奏疏太子確實孝敬嚴謹，奏疏中列舉七件事上報，成祖這才大鬆一口氣。事後黃儼等謀立朱高燧為皇長子，事情暴露後被誅滅，朱高燧因得太子解救而倖免，從此，太子之事才開始安定。

壹

明成祖朱棣有個奇怪的愛好：喜歡用太監充當外交官。

除了聞名遐邇的鄭和之外，還有鄭和的副手王景弘，往西域去的李達，往北方去的海童、亦失哈，往西藏去的侯顯。

事實上，還有一個太監，名叫黃儼，先後十一次出使朝鮮，算是資深的朝鮮外交官。

這個黃儼仗著自己是皇帝親信的身份，居然還介入了皇位之爭，因為站錯了隊，下場當然不會好。

但是，關於黃儼的史料很少，使這個太監的形象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貳

或許是朱棣時期太監外交官的大牛實在太多，也或許是其他原因，黃儼的言行在中國史料中記載很少。

《明史》上沒有單獨列傳，《明實錄》中有一些零星記載，說他一再介入皇位之爭，還先後兩次出使朝鮮。反而是《朝鮮王朝實錄》中，比較詳細地記載了黃儼十一次出使朝鮮的經過和活動。

黃儼11次出使朝鮮，主要幹了兩件事：送東西和要東西。

送的是冕服、誥命、印章、書冊這些虛頭巴腦的玩意，要的是駿馬、美女、佛像、太監這些實在的東西。

黃儼出使朝鮮最大的「功績」是在永樂六年給明成祖朱棣要來了權氏，這個朝鮮美女後來成為朱棣的最愛，被封為權賢妃，朱棣遠征大漠，居然還讓她隨軍，而她後來的猝死更是導致了朱棣在後宮的大清洗（此事有爭議）。

黃儼出使朝鮮吃相很難看，「舉止無禮」、「索求無度」，這些都是常態。

朝鮮人送上駿馬，黃儼說品相不好，換一批。朝鮮人獻上美女，黃儼說姿色欠佳，重新選。

不但如此，黃儼還借著出使的機會，強索禮物，強賣私貨，給朝方留下了惡劣的印象，活脫脫一個傲慢無禮、貪婪無恥的小人形象。。

這樣的大國威風不要也罷。

叄

朱棣有三個兒子，太子朱高熾、漢王朱高煦、趙王朱高燧。

早在朱棣發動「靖難之役」的時候，黃儼就選擇了自己未來的主子，不是痴肥的朱高熾，而是英武的朱高燧。

黃儼利用自己在朱棣身邊說的上話的優勢，或明或暗、或真或假、時不時地說朱高熾的壞話，不斷尋找機會，削弱朱棣對朱高熾的信任。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幾殺吾子」事件。

當時，朱棣大軍向南京方向攻擊前進，朱高熾作為世子留守北京。建文帝朱允炆採納了方孝孺的意見，用反間計離間朱棣父子，親筆寫了一封信給朱高熾。

信中說，如果朱高熾背叛老爸朱棣，朝廷就封朱高熾為燕王。

黃儼得到消息後，搶先向朱棣告密，說朱高熾暗中和南京方面眉來眼去，怕是後院要起火。朱棣大驚，正要準備對付自己的兒子。

好在朱高熾足夠謹慎，根本沒有開啟來自南京的書信，而是原封不動送到了朱棣手裡。

朱棣感覺有些後怕，不禁說道：「幾殺吾子。」

當然，黃儼的陰謀沒有最終得逞。

肆

朱棣一直不怎麼喜歡朱高熾，並且始終用一種模稜兩可的態度對待自己的三個兒子。

正是這種模稜兩可，朱高熾的太子位子一直不那麼牢靠，也誤導了包括黃儼在內的野心家們。

黃儼持之以恆地進讒言詆毀太子，終於在朱棣執政晚期弄出一個大事件，而這起未遂政變也要了黃儼的卿卿性命。

永樂二十一年，也就是公元1423年，朱棣的身體狀況不那麼好，很多政務都交給太子朱高熾處理。

朱高熾不像老爸那樣喜歡使用太監，一門心思要縮減太監的編製，平時和他不對脾氣的黃儼更是日子難過，稍不如意就要挨罵。

同時，朱高燧眼看爸爸快不行了，哥哥對朝政的掌握越來越穩固，如果再這麼下去，自己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那麼，政變吧！

伍

這是一起疑點重重的政變。

朱高燧和黃儼的計劃是：讓一個小太監放毒弄死朱棣，然後部隊進宮，小太監宣讀事先準備好的假詔書，宣布廢太子朱高熾，趙王朱高燧登基。

挺好的計劃，但是問題很多，其中最大的疑問就是這封假詔書居然是一個小兵去準備的，難道不應該是親信文人去操辦嗎？

根據史料，正是在偽造詔書的環節，秘密泄漏，偽造者的親戚得知了內情，大義滅親，毅然舉報。

政變破產，疑點繼續。

朱棣親自審問朱高燧，太子朱高熾以德報怨，為弟弟求情，朱棣放過了朱高燧。這還可以理解，但朱高燧依然擁有軍隊，依然在北京呆著，這就不太符合邏輯了。

《明史·仁宗本紀》說，黃儼「事覺伏誅」，而《明實錄》中卻說政變之後四五個月的時候，黃儼「猶在（成祖）肘腋之間」，而且還在進讒言。

朱棣在政變中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這是一個坑嗎？黃儼是被蒙在鼓裡，還是配合演了一場戲。

誰也不知道。

陸

第二年，朱棣病死，朱高熾登基，站錯隊的黃儼自此下落不明。

明朝學者王世貞在《中官考》中記載：「太子（朱高熾）即位，（黃）儼、（江）保皆伏誅」，認為明仁宗即位後黃儼即被處死，但沒有確鑿證據。

又是《朝鮮王朝實錄》，1427年（明宣宗宣德二年）十月三十日，朝鮮世宗說：「昨日頭目黃哲云：『黃儼死後，被斬棺之罪，妻與奴婢沒入為公賤。』」

基本上，黃儼的下場應該很凄慘。

柒

明朝疑案多，從黃儼來說，至少牽涉進三樁疑案，其一：永樂二十一年的政變；其二，權賢妃死後的宮廷清洗；其三，他自己的結局。

既然當了太監，就應該忠心耿耿，像王承恩那樣。既然當了外交官，就應該兢兢業業，像鄭和那樣。

可是黃儼都沒有做到，反而三心二意，自不量力、膽子很肥地介入皇位繼承的大事件，結果就是兩頭不入港。

自己的選擇，沒啥可抱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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