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官場的時候，柳永笑了：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惟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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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

伊人如歌

伊麗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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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張麗華

【作者簡介】張麗華，女，筆名麗華心語。天津市人，曾從事政府研究室工作，曾任《溪流文化月刊》網路刊物的副主編。散文隨筆作品曾發表在在《天津日報》《渤海早報》《名鎮世界》等報刊雜誌。也喜好歷史人文，有100多篇文章被推薦新浪博客首頁和新浪首頁。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他就是宋詞的巨首柳永，在宋詞的璀璨星空里，他是最讓人動容的那一顆星。柳永的一生可謂半喜半憂，他一邊享受著世人對自己的愛戴和崇拜，一邊又承受著官場路上的坎坷與艱辛，他的詞始終徘徊「俗」與「雅」的矛盾中。他無奈地在自我的世界裡淺吟低唱，唱著與俗世格格不入的歌曲，在市井的聲望連帝王將相都望塵莫及。在中國古代文人里，柳永是第一個將詞的題材伸向這些平時強作歡顏的風塵女子的內心深處的人，正是因為這種走向，決定了柳永一生艱澀與苦難共存的輝煌。他在官場上的失意，卻在歌壇上全部贏了回來。為什麼說是仁宗帝成就了一位偉大詞人柳永？

說柳永，我們都會很自然想起那流傳千古的佳句「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別看他文才如此優秀，還是婉約派創始人。卻因一首輕狂詩，一時的牢騷之作不料斷送了他一生的功名。

白衣卿相柳永，又稱柳七。南唐被宋所滅之時，柳永便出生在南唐降臣柳宜之家。柳永的父親、叔叔和哥哥三接、三複都是進士，連他的侄子亦是進士，典型的書香門第。

柳永自幼也接受著跟長輩一樣的正統教育，也有著中國古文人普遍的大眾的願望。希望憑藉自己的才學，將來能夠上流芳百世，下光宗耀祖也不枉十幾年的苦讀寒窗。宋政權由武官篡權而來，一切施行重文輕武的政策，文人大多受到重用，這大大提高了文人的從政積極性。柳永學成之後，即赴京應試。自負憑一己之才氣，皇榜高中，官至公卿不在話下，他的心中有著火一般的熱情和自信。

那時的東京是舉世聞名的大都市，也是全國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上層名流匯聚於此。各色人來到東京尋找自己的一片天空，有販夫走卒，亦有懷揣夢想的書生。史書記載東京人很會享受，夜生活豐富。那時最大的娛樂場所還是青樓妓院，上流社會狎妓女成風，連帝王將相也不例外，後來的徽宗也鬧出過密會名妓李師師的風流韻事。

柳永來京是為實現夢想的，這點柳永一刻都沒有忘，柳永骨子裡也是一個很正統的人，只是他比別人多了點輕狂，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實力和才華，他自負風流才調、多才多藝善詞賦，以為考中進士做個狀元是唾手可得的事。他曾誇口對身邊的人說，即使是皇帝臨軒親試，也「定然魁甲登高第」。一切在放榜之日發生了驟變。

看著皇榜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柳永沒找到自己，從來沒想過的名落孫山的事實一下子降到自己的身上。最難過莫過於夢想破滅，最尷尬莫過於豪言墜地。

沮喪的柳永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才情，他堅信自己的才情定勝得過千百個狀元。少的只是時運和伯樂。他恨時運不濟，蒼天不佑，怨上庭無眼，不識英才，恨而作《鶴衝天》

「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雲便，爭不姿狂盪？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 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柳永一面喊著「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一面又一頭扎進書堆準備第二年的考試。柳永不甘心，不相信自己這麼多年積累的才學就是那麼的一文不值，他要證明自己才華。

仁宗初年的再試，柳永的考試成績本已過關，但是《鶴衝天》一詞傳到了傳到了皇帝的耳中，仁宗看了後極其不爽，認為柳永政治上不合格，且狂傲不訓，毫不留情的把他給罷黜了，並批示：「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

這次柳永徹底的絕望了，理想被徹底摔了個稀巴爛。一年的忍氣吞聲埋頭苦讀再次淪為泡影，十幾年的成績原來還不及皇帝老兒隨隨便便的一句話。他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再試的失敗給柳永的打擊是致命的，皇帝的親自罷黜，讓毫無翻身的可能。

無奈，當柳永的腳再次情不自禁的踏進青樓時，歌女們看見柳永如看見偶像般興奮激動，爭相伺奉大獻殷勤，使柳永心醉不已。方才的失落一掃而空，這裡儘是懂他的賞識他的人。重新端起酒杯的那一刻，他決定忘卻一切的不開心，只要即刻歡樂，不管明朝天塌。人生的價值不是只有仕途這條路可走，我柳永屬於什麼地方不知道，我只知道這風塵女子心中的膜拜的地位是屬於我的。

在柳永的眼中，妓女沒什麼見不得人，只是被命運捉弄成了男人的玩偶，沒有哪個女子自願成為眾人鄙夷的賤胚。她們也曾經做過「相夫教子，賢妻良母」的夢，只是命運不公將這些可憐的女子投向了火坑。她們抗爭過，哭過，最終明白了現實反抗的蒼白無力，只能用表面的歡顏笑語掩飾內心的痛苦。柳永又何嘗不是一樣嗎，有過夢想，奮鬥過，得到的卻是無情的打擊。

柳永詞寫青樓女子，但毫不煽情，因為他真正的懂這些女子，柳永筆下的青樓女子「心性溫柔，品流詳雅，不稱在風塵」，「一生贏得是凄涼。追前事，暗心傷」。華夏文明史文學史以來，沒有哪個文人對女子的描寫如此中肯而動人。柳永的筆一字一字敲動了青樓女子心中脆弱敏感的弦，她們從此發現世上還有個人如此的了解她們。她們對柳永的崇拜無以復加，為他痴狂。

柳永在市井的聲譽無人能及，當時史實記載了許多柳永「粉絲」的瘋狂故事。柳永的出現常常引得萬人空巷，經過柳永作詞的曲子流傳甚廣，經久不衰。柳永不僅僅做到了「白衣卿相」，他在民間的地位連帝王也難以企及。柳永安然的笑著接受這一切，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心底會傳來隱隱的痛。

也許是柳永在民間的聲望，也許皇恩跟他開了玩笑。在柳永四十七歲那年，終於通過了科舉考試，考中了進士。此時柳永的心裡沒有太大的波動，經歷了幾十年的人生起伏他早已看淡了一切。他背上行囊去福建家鄉為官。出仕不是因為對過去奢靡生活的追悔，也不是對曾經夢想的再次重溫，只是盡量去修補一個完整的人生。

在福建任上，柳永親眼看到了勞動人民的生活的疾苦和官場的黑暗，他為煮鹽為生的海邊人民作《煮海歌》，抒發心中的同情。兩年仕途，柳永的名姓就載入了《海內名宦錄》中，足可見其在經綸事物上的天賦。據說柳永還是因為一首詩得罪皇帝，還是離開了官場。

離開官場的時候，柳永笑了。這使人想起王國維先生解讀人成就事業需要經歷三種境界，其中第二境界是柳永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惟悴。」柳永知道自己的不適宜官場，幾年的宦海沉浮柳永足矣。之後的柳永流落江湖間，四處漂泊，雖窮困潦倒，但逍遙自在。

柳永去世時無妻無子，眾妓都為他戴孝守喪，出殯之時，東京滿城妓女都來了，半城縞素，一片哀聲。這便是「群妓合金葬柳七」的佳話。為我們的偉大詞人，獻上最後一把淚水。後有人作了打油祭之曰：白衣卿相柳屯田，青樓裙釵嫵媚娘，唱和知己成千古，綠水青山相思長。

如果沒有宋仁宗的關愛，當然也沒有歷史上的柳永。一個皇帝與一個時代，一個時代與一個文人，一個文人與一個社會，就是這樣莫名其妙聯繫起來的。如果沒有宋仁宗寬容的狹隘，也就沒有柳永萬念俱灰的輝煌。

柳永經歷了宋真宗和宋仁宗兩朝。在這兩朝這四次大考中，共取士916人，而這當中，當然有人順利當上了官，而且有的還說不定顯赫一時。但在歷史的長河中，都已經煙飛灰滅了。唯獨柳永，這個在青樓中度過十七年的青年才俊，讓歷史記住了。

（離開官場的時候，柳永笑了：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惟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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