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就是我愛你啊！晚安的意思就是我愛你啊

文/程沙柳（微小說簽約作者）

1

三天前，朱珊珊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我嚇了一跳，看著屏幕上這個在手機里躺了快兩年的號碼，猶豫不決。

我終究還是沒有按下接聽鍵，一分鐘過去了，電話自動斷掉。我長舒了一口氣，以為事情就這麼完了，朱珊珊卻又發了條簡訊過來：「你新書的名字和文案也是醉了，還晚安就是我愛你。你什麼時候開竅的呢？」

我趕緊搪塞：「是編輯寫的，和我沒關係……」

朱珊珊長吁了一口氣，然後問道：「你好嗎？」

我突然一陣難過，眼淚差一點就滾出來了，但強顏歡笑，我說：「挺好的，嘿嘿，比以前好多了。」

2

五年前的國慶節，我買了張去湖北黃石的車票。

朱珊珊衝到候車室滿世界喊我的名字，眼淚婆娑。我趕緊從一個角落裡鑽出來把她拉到一邊，叫她別喊了。她一見是我就對我拳腳相加，打完了又撲到我懷裡哭。

她一哭我心就軟了，幫她擦掉眼淚。她抬起哭腫了的眼睛問我：「你咋一句話不說就跑了？你不是說以後要娶我的嗎？怎麼現在跑得像送死一樣快！」

我說：「我爸媽離婚了，沒有人管我，也沒有人拿錢給我讀書，我連飯都吃不起了。我自身都難保，怎麼娶你？我們都還小，你那麼漂亮，成績那麼好，身邊追你的人一大堆……」

啪！

我話還沒說完朱珊珊就給了我一耳光，怒目圓睜：「你再瞎說！」我不敢瞎說了。

我們相擁告別，朱珊珊一邊理著我的衣服一邊說：「你是一個獨立有抱負的人，我相信再大的磨難對你來說都是小菜一碟。不要怨你的父母，不要拿上一輩人做的事來禁錮自己。」

雖然對未來迷茫一片，但朱珊珊的話無疑給了我很大的力量。

然後我告別了這輩子唯一想娶的姑娘，離開了重慶，踏上了去黃石的列車。

列車開動的那一刻，看著窗外漸漸遠去的朱珊珊和風景，我在心裡發誓，以後一定要掙大錢，買小車和大房子，把朱珊珊娶回家，給她過上世界上最幸福的生活。

3

黃石是個小城市，以前都沒有聽說過。

小城市對那時候的我來說，意味著的不是愜意和舒適，而是工資少，沒前景。這是一件特別難受的事情，加之每晚我還經常看書到兩三點，第二天又困又累，日子就顯得更難熬了。

我工作的地方叫團城山，在那附近有一個風景很不錯的公園，公園裡面有個人工湖，湖邊圍滿了草坪。下班以後我很喜歡躺在草坪上幻想自己的未來，我一般都會躺到晚上。

夜幕降臨的時候在這裡能看到很多星星，然後我一邊看星星一邊給朱珊珊打電話。我們聊很多東西，話題會涉及各自的生活以及周圍的人。

這是我那段時光最開心的事情，勝過做的所有其他事情。

朱珊珊會問我：「你缺錢嗎？我給你打點。」

一提就心酸啊，但是我好面子，強撐著臉面說：「不缺！雖然工資少，養活自己不成問題。」第二天，我的銀行卡卻會收到一筆錢，我知道是朱珊珊打的，雖然只有幾百塊，但我知道那是她接近半個月的生活費。

多好的姑娘。

4

後來能聊的都聊完了，再天天打電話就沒意思了，還浪費話費，加之那時候窮到連電話都不敢多打，就改成了發簡訊或者有一句沒一句的聊手機QQ。

不管是簡訊還是QQ，每晚睡之前朱珊珊都會給我發一句：晚安。我有些不習慣，就嘲笑她：「哈哈，你別跟電視和小說里學，搞那麼文藝做啥。」

她有些生氣：「我偏要說！」

我說：「我是真不習慣說晚安，你說吧，我睡了。」

我以為她之後就不會再說了，結果依舊每晚都說，我也就沒管她了，只要她喜歡，想說什麼都行。

朱珊珊的晚安伴隨了我青春里最黑暗的一段時光。那段日子我從南跑到北又從北跑到南，最後跑到了北京。

我知道我不能再跑了，再跑我就沒地方去了。但我依舊很窮，生活一團糟，更重要的是，我有三年沒有回過家，也沒有見過朱珊珊。

雖然偶爾會去網吧里和朱珊珊開視頻，但總覺得缺點什麼。我想，再久一點，我會連她真實的樣子和氣息都忘記嗎？我不知道。

我說我時間馬上就要到了，網管一會兒會掐掉我的電腦，沒準還會把我趕出去。朱珊珊就笑了：「別逗，你加點錢唄，我想再看看你。」我掏了掏口袋：「就剩下吃蓋飯的錢了，如果再加，就只能啃饅頭了。不過沒關係，能看看你，喝粥也沒關係。」

那些日子真慘，慘到回味起來都有些不真實。不過開心是真的，只要朱珊珊一笑，我內心的陰暗就會雨過天晴。

要關視頻的時候，朱珊珊說：「嗯，晚安。」

我正想笑，朱珊珊突然大聲說：「你三年都不回來，我對你說句晚安你還笑，笑屁笑，有什麼好笑的！」

我怔怔地看著電腦里的朱珊珊，不知道說什麼。

朱珊珊也看著我，過了一會兒，她哭了，臉上的淚水稀里嘩啦的。

我說：「朱珊珊，我愛你，我會把你娶回家，你別哭了。」朱珊珊哭得就更厲害了。

5

就在我開始對未來充滿希望幻想著有一天牽著朱珊珊的手步入教堂的時候，我接到了朱珊珊她媽的電話。

第一次接到未來岳母的電話，又驚又喜，我很小心地和她老人家說著話，結果還沒說到三句，未來的岳母大人就對我一頓痛罵。大意是說，我勾搭她的女兒並耽誤了她的人生，我是個渾蛋，連一個完整的家都沒有的人有什麼資格說結婚之類的話。

總之，非常難聽，說得我都覺得自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好不容易應付完了朱珊珊她媽，我趕緊給朱珊珊打電話，我問她：「你媽說你要嫁人了是真的嗎？」

朱珊珊說：「是啊。」我說：「可是你才大三！」

朱珊珊說：「大三也可以結婚的。」

我說：「不是答應了嫁給我的嘛……」

朱珊珊說：「我也以為我能嫁給你，可是後來我發現結婚這種事情兩個人說了不算。我媽就我一個女兒，她說如果我嫁給你她就去死。」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挽回這件事情，又覺得不管怎麼說都挽不回來了。磨蹭了半天才說出一句事後才發覺蠢到家的話，我問她：「你愛我嗎？」

朱珊珊沒有說話，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就啪地一下掛了電話。再打，已經接不通了。

6

我在家裡躺了整整一個星期，只做一件事，翻看以前和朱珊珊的所有聊天記錄以及簡訊。在這些密密麻麻充滿愛和期望的字眼裡，有兩個字出現的次數最多，就是晚安。

我一邊翻，一邊默念：「晚安，晚安，晚安，晚安，晚安，晚安……晚……安……晚……安……」突然就明白了什麼！

我一下跳了起來，跺腳，捶牆，扇自己耳光。我怎麼能這麼蠢呢！晚安就是我愛你啊！晚安的意思就是我愛你啊！她說她愛我，這三年來，她每晚都說，我卻現在才發現！

可是，發現得太晚了，我現在除了悔恨什麼都做不了了。

一個星期後，我艱難地走出了家門，不管怎麼樣，生活還得繼續。我拚命努力工作，只希望能轉移朱珊珊的離去帶給我的撕心裂肺的痛。

可是，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我就開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著，心裡有太多痛太多話太多故事需要釋出。

7

讓我們再回到最開頭。

朱珊珊長吁了一口氣，然後問道：「你好嗎？」

我突然一陣難過，眼淚差一點就滾出來了，但強顏歡笑，我說：「挺好的，嘿嘿，比以前好多了。」

朱珊珊說：「最近有空嗎？回重慶唄，我和我老公要準備移民美國了。我覺得走之前我們得見一面。」

我說：「當然有空！明天我就飛回來！」

第二天下午，我和朱珊珊在沙坪壩一家咖啡廳見面，她還是那麼美麗。

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微笑著問我：「我們上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你還記得嗎？」

我摸了摸她身旁的嬰兒車裡沖我微笑的孩子，說：「記得，在火車站的候車室里，你還扇了我一巴掌。」

我們聊了很多，現在所做的事，以及未來的發展計劃，還有，我們都說自己過得很好。

差不多了，朱珊珊站起來，和我告別。她推著嬰兒車走到咖啡廳門口的時候我突然大聲叫她的名字：「朱珊珊！」整個咖啡廳的人都抬起頭沖我這邊望來。

朱珊珊轉頭看了我一會兒，用平靜的語氣說：「你還是那麼好，可我得回家。」

後記：謝謝那些每天對微小說說「晚安」的人。你知道晚安的意思嗎？各位：晚安。

作者：程沙柳，微小說簽約作者高級產品經理。一個喜歡講故事的暖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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