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的秘密私生子，野性十足的小王爺，敢用刀割下審食其的頭顱

魏文帝曹丕講：「劉恆慈孝，寬仁弘厚，……，美聲塞於宇宙，仁風暢於四海。」

公元前174年一個寒冷的冬日，一輛罩著帷幔的車子，緩緩獨行在長安去往川蜀的路上，車上坐著一位神情落魄的青年。

朝廷原本的安排是，車中之人沿途所經各縣，依次接迎傳報，直至他到達蜀郡。現實是，好像來了瘟神，所經地區官員均躲在衙門，佯作不知，盼其快快過境；始終未見一個縣令前來打開車上朝廷封條，接人下車透透空氣、吃碗熱飯。

車中青年大為惱怒，咆哮怒吼，最終捶胸頓足怨起了自己，嘆一個人混得如此遭人厭棄，有什麼臉面苟存於世！當即宣布絕食，滴水粒米不進。多日後，活活餓死在荒涼道邊。

何人如此較真，個性這麼剛烈？要臉不要命的這位，是高帝劉邦的老兒子、西漢淮南王劉長，一個讓當朝皇帝也是兄長的劉恆，頭疼了十多年的諸侯王。

奇特身世——

前199年，劉邦從東垣討伐韓王信回來經過趙地，女婿趙王張敖為表殷勤，讓自己的姬妾美人夜晚陪侍天子丈人。這其中有一位艷麗迷人的趙姬，與邦哥一夜魚水之歡，便神奇地有了身孕。邦哥睡過，拍屁股回了長安，這可難為了女婿張敖。發現趙姬懷上龍種，他一陣頭皮發麻，不知如何是好。說出去，有醜化聖上之嫌；不說呢，趙姬肚子里那非同尋常的生命，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誰能擔待得起！一時不知所措之際，張敖只好先行專門替趙姬建了處宅院，安頓她靜靜養胎待產。

眼看趙姬即將臨盆，沒想到出了意外。趙丞相貫高等人謀刺高祖劉邦的事被人告發，邦哥一聲令下，連同大肚子的趙姬在內，張敖府上幾十號人統統捉拿下獄。

趙姬滿以為懷著皇子，你們誰敢把我怎麼樣！一到獄中，她就對獄吏講：「日得幸上，有子。」皇上睡過我，我現在懷的就是皇上的孩子。她這輕描淡寫一說不要緊，可嚇壞了獄吏，趕緊逐層向上彙報，直到高祖劉邦。這事兒邦哥當著呂后的面，能隨便承認嗎？他沒理這茬。

（圖）漢太祖高皇帝劉邦（公元前256年冬月二十四—前195年四月二十五），沛豐邑中陽里人，漢朝開國皇帝，漢民族和漢文化的偉大開拓者之一、中國歷史上傑出的政治家、卓越的戰略家和指揮家。對漢族的發展、以及中國的統一有突出貢獻。

孕婦趙姬有個哥哥叫趙兼，得知妹妹無辜下獄，也在設法營救。他找到與呂后關係不一般的辟陽侯審食其，拜託他向呂后求情。呂后聽說老公在外邊有個私生子，正在那兒憋氣呢，豈能幫這個忙？！

最終誰也沒來搭救趙姬，失望至極的趙姬在獄中生下個男孩，隨即憤憤不平地自殺。看守抱著小傢伙來見劉邦，畢竟是他的孽種，邦哥這時有些後悔，為彌補起見，他硬著頭皮讓呂后撫養這個新生兒，又派人將趙姬遺體送老家隆重安葬。

頑劣少年——

劉長自出生就由呂后撫養。因為小傢伙對生母無任何印象，呂后視之如同己出，劉長也拿呂后當做親娘。在皇后養母巨大的羽翼下，小劉長養成了驕橫任性的霸道個性。

高祖十一年（前196）七月，劉邦滅了造反的淮南王黥布，封他的這個老幺兒子為淮南王。

劉長錦衣玉食，嬌生慣養，體格是人高馬大，人稱其力能扛鼎。平日里目空一切，來了興緻什麼出格的事都敢幹。彷佛天下就是他的，他就是天王老子。尤為難以讓人接受的是，他橫起來連天子兄長劉恆也不放在眼裡，完全沒有規矩。

漢文帝意外得坐天下，出於其仁慈個性，也基於各種複雜的原因，對他這個異母的弟弟格外遷就。劉長卻蹬鼻子上臉，不僅完全不領兄長寬厚之情，反而變本加厲，愈發狂傲無禮。

孝文帝前元三年（前177），劉長由封國進京朝見，出入前朝後宮，態度粗野無禮；天子去上林苑打獵，他要一同前往，且要「與上同車」，要與皇帝坐同一輛車；更出格的是，「常謂上『大兄』。」常常當眾直呼皇上為「大哥」而不稱陛下。

面對這個野性十足的小王爺，連當時的薄太后及太子和諸位大臣，都忌憚三分。因此更助長了劉長的目中無人和妄自尊大。在他的封國，從不拿朝廷的法令當回事，出入王府也像天子那樣清道戒嚴，他下的命令效法皇帝也稱為「制」，擅自頒布了一套他淮南國自己的法令，與朝廷對著干，平日里的言行舉止，儼然就是一個獨立王國的皇帝。

面對劉長的這一系列逾矩行為，文帝劉恆都念其年齡尚小，視作少年頑皮，並未過多指責。

（圖）電視劇《美人心計》中的劉恆，陳鍵鋒（飾）

草菅人命——

兄長的寬容，劉長誤以為天子怯他，越發地蠻橫起來，發展到在他眼裡，沒有不敢幹不能幹的事。

隨著年齡漸長，劉長聽說了一些生母當年的情況。從那兒開始，他就對當年不儘力搭救母親的辟陽侯審食其，恨得咬牙切齒。這一天在京城閑暇無事，劉長聲稱前來拜見辟陽侯。已有些歲數的審食其毫無戒備，滿心歡喜出門迎接王爺。誰知兩人剛一照面，不待寒暄，劉長就從衣袖裡抽出一柄大鐵鎚，兜頭朝審食其砸去。轉眼間，一個高帝手裡封的侯爺，就血肉模糊地倒地斃命。劉長仍不解恨，接著讓隨從用刀割下審的頭顱，拎在手裡，揚長而去。

末了見著天子劉恆，無故殺人的劉長，滿口都是自己有理，羅列審食其三大罪狀，為自己的草菅人命開脫。

面對這個總惹麻煩不安分的弟弟，文帝左右為難。一事當頭，他總是首先尋找原諒的理由。這一回，他一方面覺得劉長出於懷念生母而衝動，情有可原，再說畢竟與之屬骨肉兄弟，下手處罰重了，別人會有閑話。猶豫再三不忍重責，最終還是原諒了劉長，不了了之。

聚眾造反——

不過，這個小弟的恣意妄為，一直是劉恆的一個心病，長期縱容遷就，終歸不是辦法。無奈之下，文帝召來自己的舅舅，車騎將軍薄昭，暗示他給劉長寫封信，以第三者的名義從旁規勸規勸劉長。薄昭這邊遵照文帝吩咐，苦口婆心寫了一封長信，結果換來的，卻是劉長的極度不滿，他索性不顧天子的一再寬宥，鋌而走險，打算聚眾造反。

漢文帝前元六年（前174），劉長讓一個名叫但的人，招呼了七十多個嘍啰，準備了四十多輛馬車，與棘蒲侯柴武的太子柴奇合謀叛亂，同時派人前去聯絡閩越和匈奴人策應。由於消息泄露，被朝廷察覺而立案審查。

鑒於此次事關重大，文帝沒法再不了了之，下旨召劉長來京辨白。

（圖）電視劇《美人心計》中的劉恆，陳鍵鋒（飾）

天子優柔——

劉長被押解到長安。

丞相張蒼上書，說鐵證如山，陛下當依法處置，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文帝為難了，丞相你說的輕鬆，那是朕的兄弟，說殺就殺，人們怎麼評價朕？磨嘰了半天，劉恆批下這麼兩句：「朕不忍致法於王，其與列侯二千石議。」我不忍心依法懲治這個小弟，丞相你召集大家再議一議吧！

張蒼也夠軸，再次上書，說臣等議論過了，一致認為還是應當依法辦事，判處死刑。

文帝下不了狠心，又是猶豫半晌，突發奇想地找到個折中辦法，御筆寫下：「朕不忍致法於王，其赦長死罪，廢勿王。」我實在不忍心拿法律用在親兄弟頭上，眾臣子既然這麼堅持，那這樣行不行，免了他的死罪，只廢除他的王位吧。

張蒼等再上書說，僅僅廢其王位不夠呀陛下，起碼得把這個總給你惹麻煩的小子貶出京城、遠放蠻荒之地。

文帝順水推舟：「計食長給肉日五斤，酒二斗。令故美人才人得幸者十人從居。他可。」那就聽你們的吧，不過生活起居可別虧待他，每天供肉五斤、酒二斗，安排美人奴僕不少於十人貼身照顧。

久久縈懷——

我們回到本文的開頭。等無情問斬了其他所有參與謀反的人之後，文帝打發劉長上路去蜀郡。劉長愴然啟程不久，中郎袁盎跑到皇帝面前提醒說，陛下您一向寵著淮南王，沒有給他安排嚴師訓導，以致鬧到今天這個樣子；淮南王脾氣剛烈，如今突然這樣將他攆走，萬一他想不通而有個好歹，那陛下您還不落個殺害親弟弟的惡名？！

文帝說，朕已想到了這一點，朕貶他去蜀中，不過是讓他稍稍嘗點苦頭，很快就會讓他回來。

文帝哪會想到，沿途各縣官員竟真的無人理會劉長，更出乎意料的是，如袁盎所言，淮南王自尊心過強，途中絕食而死。得到劉長的死訊，文帝哇哇大哭，哭得好傷心，哭著對袁盎說，朕沒有聽您的意見，果然害死了弟弟啊！袁盎這時掉頭又寬慰皇上，說事已至此，陛下想開一些。文帝忙問，有沒有什麼補救辦法？袁盎說，殺掉丞相御史這些傢伙，用他們的人頭來謝罪。文帝說你真拿朕當二百五了！斥退袁盎，責令丞相御史們去調查淮南王所經各縣的縣官，凡「不發封饋侍者，皆棄市。」——為個該死的弟弟，冤殺多少無辜！隨後又以列侯的身份，將劉長安葬在雍縣，並安置了三十戶百姓為其守墳。

（圖）袁盎人物圖，徐操（繪）

孝文帝前元八年（前172），劉恆又想起了淮南王劉長的事，巨大的遺憾仍縈繞心頭，他琢磨著有個什麼法子能驅除內中愧疚，於是下詔，封劉長四個兒子為侯。分別是，劉安為阜陵侯，劉勃為安陽侯，劉賜為陽周侯，劉良為東城侯。這一來心裡多少平復了一些。

十二年（前169），民間忽然流傳起一首有關淮南王劉長的民謠，唱道：「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謠曲兒傳到文帝耳朵，他委屈道：堯舜放逐了骨肉之親的公共、三苗，周公殺掉了親弟弟管叔蔡叔，天下人仍稱讚他們是聖人賢君，為什麼呢？就因為他們能夠不以私情妨害公利。現在人們編謠曲兒諷刺我，莫非以為我貪圖江山而不顧親情？為消除百姓對自己的誤會，文帝下旨，恢復劉長諸侯王爵，追謚為淮南厲王，並按照諸侯王的規格和禮儀，重修其墳冢。

又過去了四年，文帝對劉長的不幸早死，仍耿耿於懷，「乃立其三子」，又分別給其三個活在世上的兒子封王，阜陵侯劉安為淮南王，安陽侯劉勃為衡山王，陽周侯劉賜為廬江王。至此，算是較為徹底地了卻了一樁心事。

一個自作孽的諸侯王爺，論血緣不過是同父而異母的兄弟，勞漢文帝十多年裡生死挂念，心有不安。世謂劉恆仁厚之君，不虛妄也！

*作者：秦四晃，魚羊秘史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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