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艷的第一次—八位中外導演的電影處女作

對每一位導演來說，自己的第一部作品一定具有特殊的意義——他們從這裡拿起導筒，開啟自己的創作之路。多數情況下，導演們的第一部作品在拍攝手法和技巧上會略顯稚嫩，但這其中也不乏一些令人驚艷的作品——它們彰顯著導演的才華與個人風格，而導演也將這些個人印記由此延續到其日後的創作當中。這裡我就為大家盤點幾部個人非常喜歡的導演處女作。對於他們大多數來說，我在初次觀影的時候簡直不能相信這些令人驚艷的作品竟然是這些導演初執導筒的成果。

《十二怒漢》（西德尼呂梅特）

我第一次理解什麼是「神作」就是在看過《十二怒漢》之後。這部電影沒有太多懸疑燒腦的劇情，沒有宏大震撼的場面，也沒有讓人意想不到的結尾——它有的只是12位演員和一兩個單調的場景——而正是藉此，導演拍出了史上最棒的法律題材電影。這部電影在「陪審團的責任感與嚴肅性」這一崇高立意之下，靠演員張弛有度的表演和劇本環環相扣的安排完美呈現出了扣人心弦的故事效果。雖然這是導演的第一部作品，但其對劇情推進節奏的把握可謂成熟而老到。整個故事通過數次舉手表決串聯而成。其中第一次表決將矛盾呈現出來，故事由此展開；最後一次表決給出最後的結論，作為收場；其他數次表決均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既能夠階段性地緩和故事推進的節奏，也通過票數對比的變化表徵著故事的發展方向，而且在每次表決後都會有新的疑問或思考被提出，由此推動下一階段的討論。正是通過準確的節奏把握，導演才使得這樣一部看似元素單一的作品變得抓人眼球。而後續多部翻拍作品的成功也從側面體現了這部電影的故事內核的強大生命力。

我就是從這部電影開始成為導演西德尼呂梅特的粉絲的，他後續的諸多作品如《東方快車謀殺案》《熱天午後》《電視颱風雲》等也都是我的心頭之好。這裡多說一句，我和很多人一樣，覺得艾爾帕西諾在《熱天午後》中的表演完全值得一座奧斯卡最佳男主——雖然那一年尼克傑克爾森在《飛越瘋人院》中的表現也堪稱完美。

《兩桿大煙槍》（蓋里奇）

一個簡單的街頭小混混和地痞流氓、黑幫分子周旋的故事，卻因為導演天才般精巧的敘事手法而變得引人入勝。影片一開始便在幾條線索上同時展開，不同支線上的人物不時相遇，製造矛盾，推進劇情。雖然影片中的人物眾多，但導演的對節奏的把控相當到位，敘事繁而不亂，有條不紊。在最後諸多支線人物都相繼退出畫面並以主人公擺脫麻煩而收場後，觀眾會產生一種通透暢快的觀影感受。而影片中精心設計的台詞，自然嵌入的英式幽默和處處凸顯的黑色元素更是為本片增色不少。《兩桿大煙槍》是公認的黑色電影裡面無可取代的經典。而在我個人看來，對於每一類電影的觀眾來說，它都是一部值得推薦的影片。它的故事創意如此成功，以至於寧浩受其啟發拍出的《瘋狂的石頭》也成為了華語電影中的經典之作。

導演後續的作品中延續了他在《大煙槍》中的風格，《偷拐搶騙》《搖滾黑幫》等也都成為了黑色電影中的代表作品。而後來的兩部《大偵探福爾摩斯》也融入了他那絮絮叨叨的台詞風格，並處處彰顯著一種只有蓋里奇才能呈現出的暗黑氣氛。

《落水狗》（昆汀塔倫迪諾）

這部電影是鬼才昆汀交給世界影壇的自薦。一個有關搶劫的故事，通篇沒有給搶劫過程哪怕一個鏡頭，所有的情節都通過在搶劫前和搶劫後大篇幅的對白展開。昆汀獨特的個人風格在這部處女作中就已彰顯無餘——不落窠臼的敘事手法，絮叨得有些話癆的對白風格，槍槍見血的暴力美學……片中的一些鏡頭語言和場景，我們都能夠在導演後續的作品當中找到，例如幾個人在車裡就一個看似無聊的話題閑扯（《低俗小說》《死亡證據》），幾個人拿槍互指然後同時開槍（《無恥混蛋》），主要角色腹部中彈後滿身是血地繼續推動情節發展（《八惡人》），等等。與後面作為非線性敘事的經典的《低俗小說》相比，《落水狗》在很多方面還稍顯遜色，但這並不妨礙其成為很多影迷，甚至電影從業者心目中的最愛。

昆汀的很多電影應該都不需要太多推薦。在《落水狗》之後，他開始了自己「玩」電影的導演之路——《低俗小說》《殺死比爾》《被解放的姜戈》《無恥混蛋》《八惡人》等——他把自己獨特的風格注入到後面的每一部作品當中而且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從不失手。

《陽光燦爛的日子》（姜文）

無論喜歡姜文的人是多是少，不可否認的是，他是當今華語影壇最有想法的導演之一。姜文對電影有自己的理解和追求，這也是他拍電影唯一遵循的標準。他不會介意一部自己精心製作的電影在市場上反響平平；而如果一部作品恰好迎合了觀眾口味而票房大賣，他也不會太過興奮。我想對於中國影迷來說，《陽光燦爛的日子》應該不需過多介紹。這裡我並不介意承認自己沒有完全看懂這部電影，可能是因為那個特殊的年代離自己太過遙遠，我無法完全理解裡面人物的所作所為——但這並不妨礙我欣賞這部優秀的電影——它裡面呈現出的年輕人的迷茫、幻想和衝動在我們每個人身上都能或多或少地看到影子。一幫人的無所事事和間接造成這種無所事事狀態的時代背景放在一起時，便使得電影的主題具有了相當的深度。這部電影通過光線的運用和演員無憂無慮的表演確實呈現出了一種「陽光燦爛」的表象，但「陽光燦爛」的背後卻有無盡值得思考的內涵。

姜文憑藉這部電影收穫了很高的國際聲譽，還順手讓夏雨成為了最年輕的威尼斯影帝。姜文後面的作品，《鬼子來了》《太陽照常升起》《讓子彈飛》等，不敢說部部精品，卻都稱得上是有滋有味，值得一看。

《瘋狂店員》（凱文史密斯）

25萬美元的成本，導演所做的只是在這部電影裡面講了講自己在雜貨店當店員時的經歷和感受。個人認為，這是一部標準的話癆電影，全片充斥著語速略快的對白，各類話題引起的爭執，以及邏輯關係似是而非的大段討論。主人公似乎整整一天都過得頗為不順，早晨被強行叫來看店，女友令人無語的往事告解，形形色色的顧客帶來各式各樣的要求……似乎這貫穿始終的不順與煩惱為影片中呈現的每一個小故事都平添了幾分張力。這是一部特立獨行的電影作品，裡面的每個情節都看似情理之中卻又荒誕無厘頭，導演的天才創意在雜貨店的方寸之間展現無疑。雖然小眾，但它絕對配得上它當年在聖丹斯電影節上得到的所有讚譽和獎項。

凱文史密斯靠這部影片贏得了廣泛的讚譽，但他後面並未帶來更多能夠產生同樣影響力的作品。這也許是因為他的精力並未全部放在電影創作上。但不過怎麼說，我想有這樣一部電影已經夠一位導演吹很長一段時間了。

《和莎莫的500天》（馬克韋布）

這是愛情片中的另類，結局不太圓滿的那一種。「每個男孩心中都有一個莎莫」——她是你身邊那個漂亮聰慧的女孩，你對她一見傾心，你們一度成為彼此最好的朋友。每次在一起的時候，她都像陽光照亮你的生活。可就在你以為你們的關係前途燦爛的時候，她卻突然以一種近乎無情的，你無法理解的方式離你遠去。直到這一刻你才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們兩人對你們關係的認知就已經不再相同。很多影評會給男主湯姆打上一個「愛胡思亂想」的標籤，我卻認為他在影片中的想法和所作所為是再正常不過了——每個男孩面對這樣一個穿著淡藍色裙子的莎莫時都會做出相同的姿態。影片中非常有意思的一點是，所有涉及男女主角的鏡頭段落中，要麼兩人同時出現，要麼只有湯姆一人出現，而後一種情況多是重點表現湯姆的情緒：或者因為進展順利而興奮，或者因為對方的冷漠而悲傷——這大概就暗示著二人之間的關係——莎莫從不會因為湯姆的作為而產生情緒上的變化，或者說，湯姆對莎莫來說根本就沒有那麼重要。聽起來像是一個女神和備胎的故事，但其實是這裡其實只有女神，沒有備胎——莎莫只是隨性而為，她做她想做的事，如果傷到湯姆了，也只能表示遺憾。

這是導演馬克韋布的第一部故事長片，之前他拍攝了大量的MTV作品。後來導演拍攝了《超凡蜘蛛俠》系列等電影作品，卻再沒有嘗試過《500天》類似的題材。也許是因為《500天》中涉及到的情節多是導演和編劇的親身經歷，他們並不覺得再拍類似的題材能有太多出彩的地方吧。

《獨自等待》（伍仕賢）

之前我一直覺得《獨自等待》是一部非常小眾的作品，後來驚訝地發現在很多論壇上都能碰到大量這部影片的粉絲。個人看來，這部電影在細節處理、表演、台詞等方面都不算完美，但它討論的關於一個男孩如何在天邊女神和身旁好友之間選擇的這一話題，似乎是引起大量觀眾共鳴的關鍵因素——很多人都有過因為追求高處遠處而錯過身邊的經歷——我想，影片大概無意給出一個定論說明如何選擇是正確的，也許在這個問題上根本無所謂對錯。所有的判斷與感慨也都是事後諸葛亮罷了。這是一部非常「真」的電影，夏雨、龔蓓苾和李冰冰在這裡奉獻出了真誠且真實的表演，劇情的安排也貼近現實，符合大家對生活的認識——也許這才是一部青春片該有的樣子——在這裡，主人公因為心儀女孩的示好而興奮，因為她的冷漠而焦慮，因為她的突然離開而傷心——觀眾們切身感受著主人公的感受，因為我們也曾有過那一段青澀而美好的時光。

導演伍仕賢是一位美籍華人導演，他的妻子就是片中飾演李靜的龔蓓苾。導演後來拍攝的電影長片並不多，有且只有請到了凱文史派西的《形影不離》和2017年剛上映的搞笑電影《反轉人生》。

《瓶裝火箭》（韋斯安德森）

實話實說，作為忠實的韋斯安德森粉，我並不是非常喜歡《瓶裝火箭》這部電影，可能是因為我並沒有完全明白它想表達一個什麼主題。但是我在這部片子中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導演的個人印跡——鮮艷的色彩搭配，對稱構圖的大量使用，孩子氣的劇情與對白設計——這讓我這種看過了《月升王國》《布達佩斯大飯店》後再尋跡而來的觀眾產生出一種莫名的親切之感。顯而易見，就和《兩桿大煙槍》與《落水狗》一樣，作為處女作的《瓶裝火箭》充分地展現出了導演的作品風格，並為其以後作品的發展提供了影響積極的嘗試。

韋斯安德森的作品，我個人認為，還是屬於比較小眾的一類——但作為他的影迷，通過他作品中鮮艷的色彩運用和考究的鏡頭語言，我看到的是一位導演坦率天真的思維與一絲不苟的敬業精神。在這裡，還是要對他的幾部作品進行一下推薦：《特倫鮑姆一家》《了不起的狐狸爸爸》《月升王國》以及《布達佩斯大飯店》。

本人並非專業的電影從業者或影評人，只是單純一個電影愛好者，希望能借張大媽這個平台和大家分享一下多年來的一些觀影感受。上面這些想法都是在自己觀影多年終於漸漸明白導演對一部電影的重要性後產生的。很多評論都只是個人的想法，相信其中不乏一些非常業餘的觀點甚至謬誤，也希望能有大神來交流或者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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