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並不為我們的所作所為褻瀆
藝術甚至能使一個冷淡憂鬱的靈魂激動起來
達到一種高度的精神經歷
索爾仁尼琴說過:「一句真話能比整個世界的分量還重。」1970年,索爾仁尼琴因無法前往斯德哥爾摩領取諾貝爾文學獎,對外發表了演說詞。
下面的文章就是這篇演說詞前面的一小部分,索爾仁尼琴談到了他對藝術的理解。
正如那個困惑的野蠻人揀起了——大洋中的一塊奇怪的廢棄物?沙漠中的某件出土物?或者從天上掉下來的某個無名的物件?——它有著複雜的曲線,一開始單調地閃著光,然後又刺射出明亮的光。他在手中把玩著它,把它翻轉過來,試圖發現如何處置它,試圖在自己的把握中發現某種世俗的功能,卻從來夢想到它會有更高的功能。
我們也是這般狀況,手裡拿著藝術,自信地以為我們自己是藝術的主人;我們大膽地指揮著它,更新它,改造它並顯示它;我們出售它以掙錢,用它取悅於當權者;時而用它來消遣——徑直到唱流行歌曲的地方和夜總會,時而又為了轉瞬即逝的政治需要和狹隘的社會目的而抓住最近的武器,不管那是軟木塞還是短棍棒。
但藝術並不因我們的所作所為而被褻瀆,它也並未因此而偏離開自己的天性,而是在每一個場合、在每一次應用中它都把其秘密的內心的光的一部分給了我們。
是我們能理解那道光的全部嗎?誰敢說他已經為藝術下了定義,已列舉了它的所有的方面?或許曾幾何時有個人已理解了並且告訴了我們,但我們卻不能長期滿足於此;我們傾聽著,忽略著,當場立即把它擲了出去,一如既往匆匆地把甚至最優秀的也交換出去——但願是為了換得某種新的東西!而當我們再次被告知那個古老的真理時,我們將甚至不記得我們曾經擁有過它。
有一位藝術家把自己看做一個獨立的精神世界的創造者;他把這樣一個任務扛在肩上,那就是創造這個世界,讓它居住芸芸眾生並為它承擔包容一切的責任;但他卻在這個世界的下面崩潰了,因為一個凡人的天才是沒有能力承擔這樣一個負擔的。這完全就像普通人一樣,他宣稱自己是存在的中心,但卻沒有成功地創造出一個達到了平衡的精神體系。而且如果不幸壓倒了他的話,那他就責備世界的時間久遠的不和諧,責備今天的斷裂的靈魂的複雜,或者責備公眾的愚蠢。
另外一位藝術家看出天上有另外一種權力,於是樂得在上帝的天國的下面做一名謙恭的學徒;然而,那被寫出的或被繪出的他對一切的責任,他對感知到他的工作的人們的責任,卻比以往更為苛求。但是,作為回報,創造出這個世界的卻並不是他,也不是他指導著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就其基礎來說是沒有什麼不確定之處的;這位藝家只須比其他人更加敏銳地意識到世界的和諧,意識到人類對世界所做的貢獻的美和丑,並把這一點敏銳地傳播給他的同胞。而當不幸的時候,即使是在存在的最深處——陷於窮困、入獄、患病——他的穩定的和諧感也從未拋棄他。
但是藝術的一切非理性、它的令人目眩的特色、它的不可預知的發現、它對人的毀壞性的影響——它們充溢著魔力,不會被這位藝術家對世界的想像所用盡,不會被他的藝術概念或者他的拙劣的作品所用盡。
考古學家們並沒有發現人類存在早期那些沒有藝術的時期。就在人類的熹微晨光中,我們從我們未能及時看清的手中接受了它。而且我們也沒有能及時詢問:給了我們這個禮物是為了什麼目的?我們要用它做什麼?
那些預言藝術將會解體、預言藝術將比它的形式活得長久並死去的人們,他們是錯了,並且將總是錯。註定要死的是我們——藝術將永存。那麼即使是在我們的毀滅之曰,我們會理解藝術的一切方面和藝術的一切可能性嗎?
彼得·阿爾岑Pieter Aertsen - The Fat Kitchen
並不是一切都有個名字,有些事情是不可言傳的。藝術甚至能使一個冷淡憂鬱的靈魂激動起來,達到一種高度的精神經歷。通過藝術,不能夠用理性的思維所產生的那種啟示有時就來到我們身旁——隱隱約約地、短暫地來到我們的身旁。
就像童話中的那個小鏡子一樣:你只要朝鏡子里看,就會看到——並不是你本人,而是在一秒鐘之內看到那個難以得到之物,誰也不能奔到那兒,誰也飛不起來。而只有靈魂發出一聲呻吟……
有一天,陀思妥耶夫斯基說出了這句費解的話:「美將拯救世界。」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陳述?有好長一段時間我認為這只不過是話語而已。這怎麼會可能呢?在嗜血成性的歷史中美又何曾拯救過何人免於難呢?使人高尚了,使人精神振奮了,是的——但它又拯救過誰呢?
然而,在美的本質之中卻有某種獨特之處,那是在藝術的地位中的一種獨特之處;即一件真正的藝術作品的說服力完全是無可辯駁的,它甚至迫使一顆反抗的心投降。要想在既是錯誤又是謊言的基礎上寫出一篇外表上流暢典雅的政治演講、或寫出一篇剛愎自用的文章,或勾勒出一套社會計劃,或創造出一個哲學體系,這都是可能的。但被隱藏的事物,被歪曲的事物,卻不會立即變得顯而易見。
然後一篇矛盾的演講、文章、計劃,一種立場不同的哲學又為了進行反抗而聚集在一起——並且完全同樣典雅流暢,並且再次產生效果。這種事物之所以既被人相信又被人懷疑,其原因也就在於此。
Still Life With Book, Skull and Oil Lamp, March 1946
重述不能觸及靈魂的事物是徒勞的。但是藝術作品卻在自身之內擁有著自身的證明:被設計出來或者被濫用的概念並不能忍受被用形象刻畫出來,它們都轟然落下了,顯出蒼白的病色,不能令任何人信服。但是那些將真理挖掘了出來並且把真理當作一種充滿生命力的力量呈現給我們的藝術作品——它們控制著我們,迫使我們屈服,而且從未有人似乎要反駁它們,甚至在未來的時代也似乎無人要反駁它們。
五代,佚名,乞巧圖,美國大都會博物館藏
因而也許真、善、美的那個古老的三位一體並不純粹是我們在我們的自信的、實利主義的青年時代所以為的一種空虛的、褪了色的公式嗎?倘若如學者們所堅持的那樣,這三棵樹的樹梢聚合在一起,但是真和善的過於顯眼的、過於筆直的樹榦又被壓壞,被砍掉,不被允許穿過去——那麼也許那怪誕的、不可預言的、意外的美的樹榦將會穿過去並高飛到那個相同的地方本身,並同時完成這所有三者的工作嗎?
如此看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話「美將拯救世界」就不是漫不經心之語,而是一個預言嗎?畢竟,一位具有怪誕的啟發的人,他被允許多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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