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對人比懂事更重要

于鳳至也許陌生。但張學良你一定聽過。

鳳至，福兮。張學良坦言一輩子都是女人追自己，于鳳至沒有追他，卻成為他的正牌夫人，跟這個名字大有關係。

他們是最傳統的娃娃親。

于鳳至的父親是個暴發戶，他發財時張作霖還沒陞官，不過於父覺得張作霖這人不錯，虎父無犬子，就趕著想把女兒許配人家。

張作霖也精明，一查于鳳至有鳳命，龍鳳配，兒子跟她在一起，以後仕途能顯達，便答應。

那一年，于鳳至14歲，張學良11歲。

張學良長大後反抗，他早早被表嫂勾引，學校里又有很多女孩子向他獻殷勤，才不甘心娶一個父親許配的女人。

張作霖不同意，約定只要兒子娶于鳳至，婚後出去花花世界，只要不帶回家，他一概不管。

張學良還是不放心，他去偷看于鳳至，一下子被這個小姐姐的端莊面容驚艷。還寫詩去「惹」她，吐槽父親如何逼他成親，沒想到于鳳至不卑不亢地回了一首詩：

古鎮親赴為聯姻，難怪滿腹驚魂。千枝百朵處處春，卑亢怎成群？目中無麗人。海誓山盟心輕許，誰知此言偽真？門第懸殊難知音，勸君休孟浪，三思結秦晉。

意思是：我不是非你不嫁，你也不是非我不娶，我們門第懸殊，婚姻大事你可要想清楚呀。

張學良被于鳳至的才貌撩到，寫了首求婚詩給她：

古鎮相親結奇緣，秋波一轉銷魂。千花百卉不是春，厭倦粉黛群。無意覓佳人，芳幽蘭挺獨一枝，見面方知是真。半生難得一知音，願從今日始。與姊結秦晉。

雖說包辦婚姻多是強扭的瓜，彼此不相配。但張學良和于鳳至不一樣。于鳳至有才有貌，從六歲起就上學，結了婚還要去東北大學學習。他們一個將門虎子，一個美女學霸，還能寫詩相附，稱得上物質和精神都門當戶對。

張學良

迷人的男人多嘴軟心硬，懂事的女人卻嘴硬心軟。

婚禮隆重，彼時于鳳至19歲，張學良16歲。張學良叫她大姐，她喚張學良漢卿。

稱呼是命運的讖語。于鳳至對張學良慢慢有了夫妻情義，張學良卻始終覺得這就是父親賞給他的好人姐姐。

他又開始出去撩妹，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仗打到瀋陽，他就在瀋陽討了姨太太谷瑞玉。前清王妃唐怡瑩投懷送抱，他來者不拒。外交場上，跟蔣四小姐眉來眼去，鴻雁傳書。

她都知道，卻裝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年說「厭倦粉黛群」的人是他，如今包容那堆鶯鶯燕燕卻是她。

誰叫她是姐姐，誰叫她懂事？

張學良

終是有一天，病中的張學良執意要去火車站接人。領進家門不是什麼政界要人，而是趙四小姐。

于鳳至剛出房門，就撞進這一幕。張學良望了她一眼，轉身跟趙四小姐說：這是大姐。趙四小姐心領神會跟著叫。

這是張學良第一次帶別的女人回家。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女人跟丈夫的關係非同一般。

報紙馬上就傳開了。趙四小姐跟張學良私奔，老趙家跟四小姐斷絕關係。

張學良雖然浪蕩，但還是謹遵婚前規定。很快就把趙四小姐安置在別處。

自己看對眼就是不一樣，張學良不顧別人的流言蜚語，帶著趙四小姐出入各種外交場合。于鳳至也飽讀詩書、才貌雙全，這些年來就從沒聽張學良說帶她出去見世面。

于鳳至當然心寒，但她更看出張學良的為難：一個年輕的大家閨秀為了跟著他，連家都不要了，可是他卻不能給人家一個名分！

懂事的女人就是太有聖母心了，明明自己心痛，還要別人的感覺至上，捨不得讓別人難受。

她出了一個主意：告訴別人，趙四小姐是張學良的隨從秘書。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同進同出。

難怪張學良至死都說，最好的夫人是于鳳至。世間若有體貼丈夫和小三的原配，她一定是于鳳至轉世。

趙四小姐

女人的底線，跟貞操一樣，破了一次界，馬上就有下一次。

趙四小姐懷孕了，同時又發現背上長了嚴重的瘡。醫生建議她墮胎，她為了胎兒連命也不顧。一個人住在小洋樓里，沒有親人照顧，直到兒子出生。

張作霖當年給兒子戴了緊箍咒，只有于鳳至能進張家門。可是，于鳳至自己卻心軟了，看著張學良喜得貴子，卻每天愁眉苦臉，她猜想是這個不到20歲的小媽媽照顧不好新生兒。

將心比心，當年她三年連生三子。懷第四個孩子時，生了一場重病。連自己的母親都勸張學良趕緊娶了侄女。

張學良拒絕了：現在再娶，她沒了精神支柱，會更快死的。于鳳至很感動，後來真的挺過來。

走過鬼門關的女人能相互體恤，愛上同一個男人的女人多有共性。

于鳳至想到這兒，就主動問起張學良新生兒的情況：要不，讓他們搬到家裡來吧。

有愛就有佔有慾，再懂事的女人也有。不過，你不要皺眉，我不介意把你多分她一點就是。

于鳳至

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張學良則是並蒂蓮陪坐監，被禁也快活。

西安事變，張學良被蔣介石監禁在台灣。彼時，張學良的心早就聚焦在趙四小姐那裡。趙四前去陪伴，于鳳至也一起去。

二女侍奉一夫，同在小屋檐下，想想都尷尬。于鳳至不為別的，趙四小姐的兒子才六歲，她去輪班，趙四才好兒子、丈夫兩邊顧。

直到三年後，于鳳至的胸口長了一個東西，忍了幾個月，潰爛不止，不得不離開台灣，去美國就醫。

這哪裡是對情敵的態度？分明是姐姐對弟弟妹妹的包容和體貼。

20世紀30年代末，趙四小姐與兒子張閭琳在香港

老天並沒有優待她，那個潰爛背後卻是乳腺癌。

接受治療的日子，疼痛難耐。可她一句委屈都沒有同張學良講。

所幸三次手術成功，她脫離危險，卻永遠失去飽滿的左乳。她沒有再回到張學良身邊，深愛，所以不願意你看到我不夠美的樣子。

懂事的女人，總是把堅強留給你，把委屈給自己。把青春獻給你，把蒼老給自己。

但太省心的女人，才會在男人心裡沒有存在感。總是接受的容易忘記，自己付出的卻永生難忘。

張學良

這次生病，于鳳至最大的體會就是錢很重要。眼看張學良刑滿釋放的日子還遙遙無期，于鳳至覺得乾等著不如邊掙錢邊等。

她像父親，天生就是有商人的天賦。研究華爾街股票，一入商海就成功。百萬富姐開始考慮投資房產。

她看上洛杉磯明星出入的高檔別墅，不惜重金買了相鄰的兩座。依照當年在北京的家居布置起來，打算一個自己住，一個留給張學來釋放後和趙四來住。

很多人誇金岳霖深情，願意一輩子跟女神林徽因毗鄰而居，看著她跟老公幸福也跟著高興。其實這是杜撰的童話，金岳霖在做鄰居的同時，也跟外國女友相戀。

而于鳳至從正妻，甘心退居鄰居。買房給你們，成全你的幸福，也是我的歡喜。

于鳳至

自古深情留不住，倒是套路得人心。于鳳至還沒等到張學良歸來，就等來一紙離婚書。

離婚的原因有爭議，有人說，宋美齡慫恿張學良和趙四入基督教，基督教徒必須遵循一夫一妻制，逼著張學良二選一。有人說，當時台灣媒體刊出張學良撰寫的《西安事變懺悔錄》，于鳳至不信，掀起美國傳媒大戰。蔣介石很生氣。

也許，宗教和政治全是障眼法。

張學良是個感情被動的男人，女人緣特別好，但又喜歡亂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從來沒想娶哪個女人，哪個女人先付出多了，他內疚，不得不回饋一下。趙四從16歲跟他到51歲，再不娶她，說不過去了。

于鳳至不相信張學良要跟她離婚，打電話去問，張學良只說：「我們永遠是我們，這事由你決定如何應付。」

他永遠都是躲在人後，以退為進，把最艱難的決定留給於鳳至來做。偏偏于鳳至吃軟不吃硬，次次中招，為保他安全，離婚就離婚。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

在台灣幽禁期間的張學良與趙一荻吃早餐

「我們還是我們。」就是這句扎心的情話陪伴于鳳至度過後來的28年。

她一直等他，等到93歲。死時墓碑上還刻著「鳳至?張」，旁邊還留著一個空穴給張學良。

以我之名，冠你之姓。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過了幾年，張學良終於釋放。他帶著趙四一起來看她，墓前只說：平生無憾事，唯負此一人。明知辜負，可是生前身後都傍著趙四而眠。

愛對了人，你就是賢妻。愛錯了人，你只得到敬意。

風流少帥承認于鳳至是最好的夫人，但接著又說：趙一荻是最患難的妻子，貝太太是最可愛的女友。我的最愛的紐約。

張學良

張學良盡享齊人之福的心得：娶到手的白玫瑰不再是床前明月光，只是一粒粘人的飯粒；紅玫瑰不再是胸口的硃砂痣，而是牆上那抹蚊子血。你們誰都沒有贏，還是那個彼此有點意思又敢甩我的最好。

最可氣的是，張學良炫完桃花運，還要說：都怪太太太放任，我才會一生風流無度。

算命的也許沒算錯，于鳳至確實是鳳命，一生旺夫旺子，化作春泥更護花。

可這麼懂事有什麼用？你低到塵埃里，他正好去摘別的花。

心疼太「懂事」的女生。要有多無私的愛，才可以忍受這麼多？還是找一個會愛自己的人吧，單方面的付出，愛得太累。

——小助理

作者：國館：最中國的文化微刊。用文化修鍊心靈，以智慧對話世界，在這裡，重新發現文化的魅力。國館2017重磅新書《與世同流，但不合污》正火熱銷售中。看書有道經授權發布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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