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穿樺樹皮的東北人嗎

原始人被葉為衣不算新鮮，但時至民國，在咱東北仍有人用魚皮樹皮做衣裳穿，現在聽起來，就得說是新鮮事了。

樺樹耐寒、抗凍，特別適合在東北生長，樺樹皮柔韌性極佳，除了點火做飯，人們還用它做衣服制器具甚至是裝針盛線的匣子或是吃飯喝酒的盛裝器皿，《寧古塔紀略》中記載有「鄂倫春地宜樺，冠履器具，廬帳舟渡，皆以樺皮為之」，《卜魁竹枝詞》中也有「山谷多樺木，其材可為箭桿、鞍板、刀柄，皮可貼弓，又可為車蓋、穹廬，縫之則可擔水、盛米。宋洪宗宣皓使金，流冷徑寫《四書》為樺葉，授弟子，是其葉又可寫字也。」的記載，可見衣食住行個個方面都離不開樺樹皮。

農曆四月間，樺樹水分大，樹皮柔軟有彈性，操腰刀插入樹皮，圍著樹轉兩圈，在樹榦上划出兩道刀槽，再中間豎直來上一刀，手指較勁一掀，整塊樺樹皮便揭了下來。

晾乾之前，要按樹皮的用途和大小裁開，手巧的婦道人家在樹皮製成的飯碗首飾盒之類的物件上雕出各式花紋或是圖騰，待晾乾後，簡直就是藝術品。大件的器具如樺木皮製作的小船質地輕薄又防水耐用，史書記載「刳樺木為舟，形似棱，頭尖尾銳，載數人渡江疾如竹箭。一人盪槳，間有張帆者，漏則以青苔塞之，名曰『威呼』。」這種叫威呼的樺木小舟一個成年人單手便可以拎著四處走，下到江河裡打魚摸蝦靈巧自如操作起來方便省力，是為東北先人生活中的重頭戲，一些關里來的人對這種小船也很鍾愛，但舟輕水急，常是危坐船中不敢開目，「江上威呼獨木舟，樺皮小艇更輕浮。行人怕見風波險，獨坐船中閉兩眸。」便活靈活現地描繪了一幅急流行險圖。

東北人很少使用陶器，這與東北先民有很大一部分是處於游牧的生活狀態有著直接關係，陶器製作工藝複雜，製作周期長，而且易碎的特性是隨水草長勢而遷的東北人最受不了的。樺樹皮製作的器具結實耐用又防潮，在東北人的巧手下，大到樺皮船小到裝雜物的針線盒，甚至是煙荷包都取材於樺皮，各具特色東北味十足，有些做粗體力活的漢子就用樺樹皮敲軟縫製出極其耐磨的特色工作服，小塊的樺樹皮被精巧地裁製成盔甲般威武實用的防寒服，貼身的那面就粘上羊毛或是烏拉草，其抗磨損程度和保暖性我想是會高過現今的牛仔裝的。東北雪大天寒冰封期長，冬天在山野間采參打獵的人們往往是在沒膝的雪地里隨走隨歇，有錢的主兒就在屁股後邊綁上一塊動物皮毛，手頭緊的就順手揭一塊樺樹皮捶軟了系在後腰上，走累了就地一坐，樺樹皮墊在身下，防潮隔冷輕便舒適。攀岩越險的采參客在懸崖峭壁上也會頂上一個樺樹皮製成的安全帽，帽子里襯的多是一塊狗皮，保暖的同時還不忘安全生產，至於護肘護膝甚至防雨防雪的靴子啥的，其製作材料也多是樺樹皮。樺樹在東北隨處可見，皮質柔軟輕巧纖維細密，具有極高的耐磨特性和防潮效果，是東北人生活中萬萬離不了的。古詩有「水族山禽此亦嘉，初冬魚獵送京華。桃皮樺木俱充貢，歲歲關東走大車。」可見這樺木製品不僅東北人不可或缺人人喜愛，就連遠在京都的皇族也是寵愛的加的。

烏蘇里江和黑龍江自古就是魚類天堂，赫哲族人在這裡以水為家以魚為糧過得舒適安然。這兩條江自古就是肅慎女真的生息之地，漁獵民族因為生產力的低下，常是捕到魚後食肉衣皮絕不浪費。《皇清職貢圖》載：「夏以樺皮為服，冬則貂帽狐襲。……衣服多用魚皮而緣以色布，邊綴銅鈴，亦與鎧甲相似。」1412 年黑龍江東岸的永寧寺中的碑文上也有「其地不產五穀，不產布帛，畜養惟狗......以捕魚為業，食肉而衣皮，好弓矢，諸般衣食之艱，不勝為害......」黑龍江特產大馬哈魚，這種魚一般體長在半米以上，性兇猛殘暴，生就一身結實的表皮，於是漁民在捕食之後，就將魚皮晒乾製革，經過染色縫製，做成精美而極具特色的魚皮衣。大馬哈魚的皮耐磨、輕便、不透水不掛霜，保暖性和透氣性都沒的說，是天然的雨衣和雪地服，歷史上，東北的赫哲人因穿著特色魚皮衣而被中原地區稱做「魚皮部」，《寧古塔紀略》中就有「烏稽（地名）又名魚皮，因其衣魚皮食魚肉為生，故名。其人不知歲月，不知生長......」的記載。套褲、靰鞡、手套、綁腿和長衣大褂全用魚皮縫製，甚至錢荷包煙荷包也用成衣所剩的邊角料製作。製成的衣物上飾以鹿皮剪成的雲紋和氏族的圖騰標誌，並用野草野花的汁液染成紅黃藍諸色以區別成人少年男人婦女，甚至用不同顏色的魚皮衣來標示人物的族內身份和地位。

加工魚皮可是個細緻活，而且沒有多年的經驗也掌握不好火候。打來的魚去了鱗，開膛破肚之後便要趁魚尚新鮮之時把魚皮小心的剝下，架到通風乾燥處陰成半干，這是需要極高的經驗的，皮子晾得太干容易發硬，不好剪裁下針，晾得不夠干日後又容易生蟲子，皮子的韌性也不夠好，容易撕裂。半乾的皮子用棒槌細細捶打，把魚皮捶到薄如紙軟如帛時方才罷手，這時的魚皮真的就象棉絲紡成的布匹一樣，而且耐磨程度，舒適程度都要比後來的棉布要好得多。神奇的是，縫製這種魚皮衣的線也是魚皮做成的，揀魚腹部位的柔軟魚皮再三捶打之後，將本就捶得比紙還薄的魚皮用特製的撐子撐得透亮一般輕薄柔韌，再將魚腹中的魚油均勻地塗抹在皮子上，晾得半干韌勁十足的當兒，用木板做尺，利刃為器，將魚皮裁成細線，然後便可縫製魚皮衣了，魚皮線縫魚皮衣，穿得久了，線與皮子結為一體，介面處真是撕都撕不開，結實得很。這種魚皮衣透氣又防水，不怕凍又耐磨抗風，冬天穿林海打獵挖參夏天下河撐排打魚，是四季皆宜的特色用品。

隨著時間的推移歷史變遷，尋水而居的東北各族與黃河流域的中原文化的日益交融，魚衣樺服這類工藝複雜、製作耗時費力的遠古漁獵的副產品漸漸退出歷史舞台，魚皮衣已不再是東北人遮羞蔽體的工具，而是作為一種幾乎滅絕了的民間工藝品被收藏於歷史的記憶長河之中，成為收藏家們競相追逐的緊俏貨、珍惜品。

- 本文節選自豆瓣閱讀專欄作品 -

閑聊東北專欄

劉創

東北人最早是穿樹皮衣服用鷹打獵的，住的房子是冰做的，他們男女同浴，把孩子吊起來養......這是些可以當做茶餘談資的歷史記錄，也是科普民俗的通俗讀本，更是人文隨筆的百科。

本專欄講述了老東北的幾大怪，東北的四大累，東北人住過的冰屋，用樹皮製作的衣服，東北的風葬習俗，東北的烤地瓜、粘醬菜、鷹獵，以及那些漸隱漸逝的東北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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