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紀彭

1945年10月18日，國際軍事法庭第一次審判在柏林舉行，蘇聯主導的審判因納粹主要領導人的缺席廣受質疑，斯大林只得妥協，同意在紐倫堡開庭——1945年11月20日，法庭移至德國紐倫堡。

除了納粹戰犯大多數在英美等國的手裡這個因素外，在紐倫堡審判納粹戰犯還有另一層意思——這裡是納粹黨代表大會總部，也是納粹罪行的發軔之地。

納粹在紐倫堡集會

納粹黨在此崛起

紐倫堡市在巴伐利亞州，地處佩格尼茨河畔，是一個有著50萬人口的都市。1933年，希特勒上台後把紐倫堡定為「納粹黨代會會址」，從1933年至1938年，作為納粹精神統治和領袖崇拜的重要活動，一年一度的納粹黨代會在第三帝國的「精神首都」紐倫堡舉行。每年都有50萬納粹黨員從德國各地來到紐倫堡，為期一周。

在希特勒敦促下，紐倫堡市政府於1933年7月決定將紐倫堡市郊東南都岑特湖周邊的公園和自然療養區改建為黨代會集會場。這片總面積達16.5平方公里的區域內將興建包括三個露天集會場、兩個大禮堂、兩個體育場、遊行大道以及一系列展覽場館和營地的建築群。同時，希特勒的設計師施佩爾把這裡幻化成納粹展示法西斯美學的秀場，納粹黨徒高舉火把列隊遊行，高喊希特勒的名字，聆聽他們元首煽動性的演講。

每年9月，在納粹黨紐倫堡大會會場，主席台被高達二百多英尺的巨幅納粹旗幟布置起來，許多探照燈向天空射出光柱，整個會場都被大面積的紅色和黑色所震撼，這種強烈喻示著鐵與血的法西斯氣氛，目的就是要煽動千百萬納粹青年對元首的無限崇拜和對「德意志高於一切」的種族迷信。音樂也是必不可少的。播放或者現場演奏次數最多的作品來自兩個音樂家：瓦格納和貝多芬。前者的《尼伯龍根的指環》、後者的《英雄》和《命運》，都是納粹鼓舞人心的利器。

最終，成千上萬的德國青年跟隨著元首的召喚走向戰場，成為納粹的炮灰。

納粹在紐倫堡集會

罪惡的紐倫堡種族法

1935 年，在紐倫堡舉行的納粹黨年度集會上，納粹黨人宣布了新法案，將納粹意識形態中流行的多項種族理論形成制度。該法案禁止德國猶太人與「日耳曼或相關血統」的人通婚或發生性行為。該法案還取消了猶太人的公民權，並剝奪了他們的大多數政治權利。

這就是臭名昭著的種族歧視法案《紐倫堡法》，根據這項法律，猶太人從他們世代生活的土地上被驅逐，從此，德國一步步滑向罪惡的深淵。在以後的幾年裡，又補充了13項法令，變本加厲地迫害猶太人，使得他們在德國無法正常生存。因此，紐倫堡被選為納粹審判地深含象徵意義。

1937 年至 1938 年的兩年里，納粹當局要求猶太人登記自己的財產，隨後再將猶太人的產業「雅利安化」，以此使他們陷入貧困。也就是說，猶太工人和管理者紛紛被開除；多數猶太人產業的所有權均以納粹政府規定的超低價格轉售給非猶太裔德國人；禁止猶太裔醫生治療非猶太人，也不允許猶太裔律師從業。

從1936年到1944年，納粹政權制定了一系列種族歧視的法案，它們被統稱為《種族法》。希特勒實行的種族滅絕的大屠殺是由殺害德國本國的殘疾人開始的。德國殘疾人在人種上也是「雅利安」人，但卻被納粹視為「劣等人」，後來納粹將「劣等人」的範圍擴展到吉卜賽人、猶太人以及其他非「雅利安」人。

紐倫堡審判

意志的勝利——納粹美學

戈培爾在1933年說，政治「就是現存的最高級的和最綜合的藝術，我們在制訂現代德國政策時，感到我們自己就是藝術家」。在極權國家，美是一個問題。

1934年9月，納粹黨的全國代表大會在紐倫堡舉行，這是希特勒成為獨裁者後的第一次納粹盛會。一部影片記述了1934年納粹黨的全國黨代會，意在宣揚德國復興的電影——《意志的勝利》橫空出世。

影片開始時，濃雲密布的天空襯托出德國的動亂景象，顯示一個正等待創世主開天闢地的混沌世界。天空逐漸開朗，第三帝國的形象逐漸清晰起來。一架飛機穿雲破霧時隱時現。陸地上的群眾在仰望和等待。飛機終於著陸，艙門打開，希特勒從天而降，頓時，歡呼聲響徹雲霄。

紐倫堡，這座具有中世紀情調的都市，擠滿了歡迎的人群，國旗隨風飄揚，汽車在人群中慢慢地向前駛進，最後是閱兵場的情景，大批裝甲戰車整齊地隆隆駛過。接著，銀幕上出現字幕：「1934年9月5日，世界大戰爆發後20年，德國的苦難開始後16年；新生的德國起步之後19個月，阿道夫·希特勒再來紐倫堡，檢閱忠實的追隨者的隊伍。」

《意志的勝利》

導演里芬施塔爾把那些毫無美感的冗長發言剪輯掉，只留下簡短而煽情的號召。她把更多鏡頭投向會場外的隊伍，扛著鐵鍬的勞工陣線成員，手捧豐收作物的農民，朝氣蓬勃的青年團，步伐整齊的衝鋒隊、黨衛隊和國防軍。法西斯美學追求宏偉的景觀，追求壓倒一切的氣勢。鏡頭中的宏偉景觀排山倒海、山呼海嘯、意氣風發、鬥志昂揚、千軍萬馬、歌聲嘹亮、萬眾一心、勇往直前。

法西斯美學的主題在於它塑造一個中心。影片只有兩個角色：領袖與公眾。展示的主題是萬眾一心，萬眾是德國人，一心是希特勒。為了表現這個主題，影片使用的最重要的攝影技巧只有兩個：仰拍與俯拍。對希特勒採用的是仰拍，對群眾採用的是俯拍。前者表現希特勒的偉大孤獨，後者表現群眾的龐大渺小。影片中只有兩次對希特勒採用了俯拍，一次是祭奠興登堡紀念碑，一次是黨代會閉幕式——在俯瞰的長焦鏡頭下，希特勒被幾位親信簇擁著，走在群眾中間，走向鏡頭遠處的納粹旗幟，就好像在宣示易卜生的名言：「最孤獨的人就是最偉大的人。」

在紐倫堡，希特勒和他的納粹黨走向神壇，成為歐洲的新上帝。1945年，第三帝國被打翻在地，希特勒肉身已死。秉著「文明戰勝野蠻」的鐵律，正義的盟國必須在這裡——紐倫堡，把納粹暴行公之於眾，把希特勒的魂靈徹底摧毀，為萬世開太平。

紐倫堡是納粹崛起之地，也必須是清算納粹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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