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腳鳥的漫長飛行，《阿飛正傳》開啟王家衛的美學時代

娛樂 08-07

寫在前面

第六屆香港影展：「風華絕代港片年華」還在繼續，本屆影展所選影片，均出自1983年來的金像獎歷年獲獎多部影片。

留存其中的鮮活銀幕影像，展示了香港電影與金像獎同成長的浮沉歷程，也串連了你我港片年華里最閃爍的回憶線索。導演幫連續推出杜琪峰、王家衛、關錦鵬等三位影史流芳導演的相關專題，說說他們與香港電影的那些事。

王家衛的《阿飛正傳》講述了由張國榮扮演的主角阿飛的由生到死的一段故事，1990年的《阿飛正傳》公映，片中的六位大咖：張國榮、劉德華、張曼玉、劉嘉玲、張學友、梁朝偉一同出席首映，群星耀眼的陣容並沒有帶來喜人的成績，票房口碑都很低迷。

儘管市場不盡如人意，但影片的先鋒意識令所有人眼前一亮，讓王家衛這個名字第一次在香港影壇上產生了巨大影響，也從而奠定了王家衛日後的影像風格，成為最具代表的香港導演之一。

成為墨鏡王

早在1983年就王家衛引起黃百鳴的注意。當時新藝城的薪金支票需黃百鳴簽字確認，「王家衛」一連幾個月都出現在支票抬頭上，但黃百鳴卻從未有幸在辦公室見過這位同事，於是，這個講故事能打動制衣廠老闆，卻不能按期交貨的神秘人被請出新藝城。

此後幾年，王家衛進入永佳公司當基本編劇，寫的都是《空心大少爺》、《我愛金龜婿》等一堆跟「隔閡」、「疏離」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兒去的喜劇。直到1987年與譚家明合編的《最後勝利》、以及獨立執筆的《江湖龍虎鬥》，終於為王家衛打開了事業新局面。

前者的意義在於借黑幫片的人物關係填充感情框架，相似設定延續到了《旺角卡門》里；而頗為賣座的《江湖龍虎鬥》更令製作人兼主演鄧光榮對王家衛青睞有嘉，於是促成了《旺角卡門》。《旺角卡門》叫好叫座，致使鄧光榮願意為《阿飛正傳》的4000萬港元成本埋單。

彼當時自由市場化勢頭生猛，香港電影工業完全擺出一副賺快錢的姿態，觀眾也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樣子，古裝武俠和警匪槍戰交匯成了院線里永恆的雙聲道。市道一派繁榮盛景，連帶打著類型片幌子的文藝片也屢被幸運女神垂憐。《阿飛正傳》的片名不免讓人聯想到詹姆斯·迪恩的《無因的反叛》(港譯名《阿飛正傳》)，而六位當紅明星似乎也很有票房保障。

愛在一九六六

拍完《旺角卡門》之後，王家衛構思的那部戲叫《愛在一九六六》，關於1966年香港地區女左派與警察在衝突時期相愛的故事，後來礙於題目太大，換成了比較有個人想法和遭遇的故事。原片本欲劃分為三個時間段，三十年代，1960年以及1966年，拍攝地點也設定為漁村、九龍城寨，以及菲律賓。最終漁村與三十年代皆須捨棄，只留下六十年代的香港地區和菲律賓。

人物源自王家衛小時候的兩個鄰居，一個是很漂亮的男侍，女朋友每天坐在門口等他回家，他卻躲著她；另一個是酒吧女郎，也有個新加坡華僑來等她，她卻躲著他。後來經常等門的女孩和華僑遇到一起相互勉勵，漸漸地兩人之間也有了異樣的感情，儘管女孩知道自己不會愛上華僑。

女孩決定離開男侍的時候，華僑為偷部車送她而坐牢，出獄後開上了計程車，每天接送酒吧女郎上下班。當有天男侍從華僑口中聽到女孩的時，才開始懷念起那份消逝的感情。後來王家衛還碰到過那個計程車司機，讓他感嘆「愛情在六十年代是一個很長很大的病，愛一個人可以是二十年、三十年的事；現在則已經不可能有那麼長的疾病了，充其量只是一個小感冒」。

這段故事從此在王家衛心裡埋下了種子，他鏡頭下所有發生在六十年代的故事實際上都源於此。《愛在一九六六》里的警察後來成了《阿飛正傳》里的劉德華，他同時又跟張學友飾演的歪仔分攤了華僑的角色，一個安慰蘇麗珍(故事中等門的女孩)，一個迷戀舞女露露(故事中的酒吧女郎)，而張國榮飾演的旭仔形象即來自那個漂亮男侍。

倘若順著這條故事線索，再結合由蘇麗珍、露露(咪咪)延續的《花樣年華》和《2046》，甚至可以窺探到《阿飛正傳》未完成的下半部。《阿飛正傳》上半部的故事原本集中在劉德華身上，當時已宣布息影的張國榮僅僅是客串。

御用班底的延續

留意片尾的演職員表就知道，露露寫給阿飛的本名「梁鳳英」，其實是《阿飛正傳》之執行監製的名字。可見王家衛先生喜歡用劇組工作人員的名字來稱呼男女主角，並不是從《春光乍泄》始。事實上，王家衛風格的許多組成要素，在《阿飛正傳》中都已經搭建完成了，其後的許多作品，只不過是不同程度的延續與完善。

王家衛、張叔平和杜可風的鐵三角組合，也成為王家衛風格的真正內涵所在，電影全片和諧而統一的灰綠色調，充滿60年代風情的生活細節，大多拜張叔平先生的美術功底所賜；與眾不同的拍攝角度，視覺衝擊力強勁的畫面風格，則與杜可風先生的天才技巧密不可分。這兩位可以說是王家衛的左膀右臂，亦是其後幾部作品持續成功的關鍵所在。

而與《東邪西毒》之後的其他作品相比，《阿飛正傳》中還多了一位關鍵性的人物譚家明。這位昔日的大導演兜兜轉轉變成了王家衛的剪接師，《阿飛正傳》全片幾乎都是由譚家明從六十萬英尺的膠片堆中一手剪成，王家衛並未參與什麼意見，從這個角度來說，譚先生起碼也應該算是《阿飛正傳》的半個導演，欣賞這部電影時絕不應該忽略。

他甚至自作主張把梁朝偉一段毫無關連的表演剪在結尾——梁朝偉為《阿飛正傳》拍了三個星期的戲，幾乎全部被刪除了，但是由於向投資商承諾過片中有梁朝偉，所以必須把他剪進去，譚家明大膽地把他在閣樓里梳妝打扮的過程放在影片結尾，迎合了投資商，也為計劃中的《阿飛正傳》續集做了充滿懸念的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