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酷暑 去古人文字里歇涼

冷泉亭和江南水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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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時節，因為季風氣候的原因，在中國的大部分地區，都是很炎熱的。為了減少酷暑的傷害，讓自己過得清涼一點，無論古人今人，都會想方設法降溫避暑，或者搖扇添風，或者棲息高山，或沐浴清流，或飲漿食果。而更讓人吃驚的是，早在周代，就已經有貴族在夏天用儲存的冰塊降溫，甚至古代的人也能吃上冰鎮酸梅湯。當然，還有一種降溫方式，那就是將清涼的氣氛帶到文字里，送給閱讀者，這種清涼沒有季節和時代的隔閡，只要你有心打開這些文字，就能感受到上千年前那絲絲的涼快之意。

文、圖/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劉黎平

唐朝的涼快：坐著濯足 躺著釣魚

公元823年，詩人白居易來到杭州為官，他最喜歡的地方是這裡的冷泉亭。冷泉亭這個名字，一聽就很涼快，有溫度感：冷；有質感：泉。這座亭子如何呢？首先，地理條件就決定了它很涼快，「亭在山下，水中央」，依山傍水，具備很多降溫的條件，有山和樹木遮擋烈日，有水可以降低溫度，稍微懂點地理知識的人都知道，水濱的溫度在夏日比陸地低。

到了夏天的晚上，詩人就坐在亭子里，看泉水淙淙而平緩地流動，視覺上就已經很涼快，然後又聽到清風吹拂在耳畔，並且吹拂四周的草木，以及激起水面上的微微波瀾，「吾愛其泉渟渟，風泠泠」。在這種氛圍之中，不管是白天工作帶來的疲倦，或者酒後渾身的燥熱，都被這泉流，這涼風，滌盪一盡，身心舒適，而且讓人的精神為之一振。

這時候，一幅清爽的畫面出現了。山上的一重重樹木，都撐開了樹冠，展示著茂密的樹葉，濃濃的清蔭，讓清涼籠罩在亭子的上空。更有旁邊的岩石，聳起偉岸的身軀，遮擋住了炎炎夏日的高溫，營造出一片清幽的氣氛，這就說明了濃密的綠化，厚實的山體，為亭子帶來較低的溫度，「山樹為蓋，岩石為屏」。輕輕一描，不僅有詩意般的涼爽，也對涼爽的原因做了比較科學的解釋。

在清爽的畫面之後，更有神奇的畫面。居然有片片白雲從亭子的上方漂浮出來，簡直猶如仙境。當然，這麼涼爽的所在，在夏日而言，跟仙境有什麼區別呢？這讓人想起南北朝時的詩：「雲從窗里去」，有雲的地方肯定涼快。當然，也有可能是水霧。接下來就有交代，就是水面和石階平起來了，這讓人想起白居易寫的「水面初平雲腳低」。可以說，這冷泉亭是被樹罩著，被山護著，被水泡著，焉能不涼快。

我們看白居易涼快成什麼樣子了。在亭子里坐起來，伸足就可以到床下面，探到水裡面洗腳，好不舒適，「可濯足於床下」。坐著這麼清爽，那麼卧著呢？「卧而狎之者，可垂釣於枕上」，躺下來，頭靠著枕頭，拿一根釣竿，隨意釣魚，估計還蹺著二郎腿，這清爽簡直舉世無雙。其實，哥釣的不是魚，而是夏夜的清爽涼快，是亭子下水流的清澈和緩，「潺湲潔沏，粹冷柔滑」。在這種氛圍當中，無論是身上的塵垢，還是心中的塵垢，都被洗刷一盡，渾身輕鬆，從身到心，都沐浴在清涼之中，「眼耳之塵，心舌之垢，不待盥滌，見輒除去」。

一千多年以後，細讀這段文字，還能感覺那來自唐朝的縷縷涼風，接下來，讓我們體會一下宋朝的清爽。

宋朝的涼快：

一畝地也能營造出深山的涼意

王十朋，南宋人，在史上名氣不是很大，遠不如李清照、陸遊，然而他卻是南宋紹興二十七年（1157）的狀元，才氣不一般，就看他寫的夏日乘涼就可見一斑。

王十朋在饒州當官的時候，在自己的書齋前面有一小塊閑地，「前有隙地」，大小不過一畝，也就是幾百個平方米吧，應該比後來魯迅家的百草園還小，然而這裡植被狀況很好，不只是有覆盆子桑葚而已，而且有高大的喬木，「有喬木數株」。大樹底下好乘涼，樹冠給這裡帶來濃蔭，而且植被又是複合型的，還有藤蔓纏繞，「藤蔓絡之」，以及一定數量的桃、李、橘、柚；植物覆蓋很茂密，這樣更有利於降溫，這裡古意盎然，「蒼然而古」，古意其實就是一種涼意；地方雖小，但是各種樹木花草集中在一起，造成了「濃陰幽香」的效果。王十朋很會利用這裡的有利環境，在極其有限的地面上，開鑿了一口小小的池塘，「鑿沼一泓」，其實等於修了一座微型水庫，調節了周邊的小氣候，增強了園子里的空氣濕潤度。這樣一來，巴掌大的綠化園地，有植被有水域，生態系統十分完備，等於就是一座大山，「幽然有山林氣象」。

大小不過一畝的園地，成了氣候的調節器，營造一個避暑地帶，而且區隔了生活區和工作區，「宜琴，宜棋，宜飲酒賦詩」，能在炎夏過著清涼自在的生活，又能提高工作效率，實在是划算。

王十朋將這裡命名為「瀟洒齋」，當真是名不虛傳，瀟洒的生活當然是一種清爽的生活。

清朝的涼快：荷花叢中清涼無盡頭

明末清初有個叫王士禎的，人稱王漁洋，他既是詩人，而且是清初詩壇盟主，又是詩歌理論家，主張寫詩歌要有神韻，他不僅詩歌寫得有神韻，還把揚州的清涼也寫得很有神韻。

在王士禎家附近有一座橋，名叫紅橋，也名為虹橋，橫跨瘦西湖。在夏天的時候，王士禎經常沿著小秦淮走，常常看到一處清涼之所。首先是對岸地形開始有些起伏，也就是有山丘之像，緊接著就是樹木繁茂，水流曲折，「竹木蓊鬱，清流映帶」，從綠化和水域分布來看，這裡是個乘涼的好場所。當地人很會利用這些天然的條件，在水邊或者水上面建築庭園，種植草木，堆積怪石，造成了溪流幽深曲折而清澈晶瑩的效果，「人家多因水為園亭樹石，溪塘幽窈而明瑟」。

一面走，一面欣賞這涼意絲絲的風景，不知不覺到了紅橋，紅橋如何？又是一番涼爽境地。這座橋在瘦西湖上面，周遭四方都是荷塘，正值夏天，荷塘開滿了鮮艷的荷花，香飄遠近，「橋四面皆人家荷塘，六七月間，菡萏作花，香聞數里」。這裡沒有一個字寫到清爽，卻無字不清爽，無字不涼快，風吹荷花，香氣四溢，怎能不涼快？王士禎經常跑過來享受這裡的天然荷花空調，左顧右盼，樂呵呵的，不知盛夏何在，「予數往來北郭，必過紅橋，顧而樂之」，想必對神韻的理解更加深刻。

從這三段描寫清涼的文字來看，無論是唐宋，還是明清，人們想要獲得清爽自在的環境，必須滿足以下幾個條件：植被豐茂，綠化充分；有足夠的水域調節周邊的小氣候和空氣濕度。白居易筆下的冷泉亭，有大樹籠罩，清流環繞；王十朋筆下的瀟洒齋有喬木覆蓋，果樹圍繞，池塘添勝；王士禎筆下的紅橋，也有樹木竹林密布，河流池塘交錯，再加上荷花盛開。

由此可見，想要獲得乘涼的好環境，必須保護好樹林和水域，只有大自然，才是最好的避暑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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