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 智永 真草千字文

千字文

《千字文》系中國傳統蒙學三大讀物之一。是南北朝時期梁朝散騎侍郎、給事中周興嗣編纂、一千個漢字組成的韻文，梁武帝命人從王羲之書法作品中選取1000個不重複漢字，命員外散騎侍郎周興嗣編纂成文。全文為四字句，對仗工整，條理清晰，文采斐然。《千字文》中包含了大量的天文、地理、歷史和人文信息，是古代儒家思想的教科書，在識字之餘，可以達到啟發矇童的作用。

也因此成為歷代書法家抄寫的經典，書法史上遺存了為數不少的書法名家抄寫的各種書體千字文，成為書法精品。

《千字文》中有一句「閏餘成歲，律呂調陽」在一些書法作品中卻寫成「律召調陽」。你知道這是什麼緣故嗎？

蕭沉先生有一篇《律「召」調陽》十分詳細論證了這個問題，說：

南梁武帝時期由大臣周興嗣編纂的《千字文》，其中有一句為「律召調陽」，然自宋代以後至今的版本，均將其中的「召」字誤寫成「呂」字。這個錯誤，其實早在北宋的嘉祐元年（1056年），學者錢易便在其撰寫的《南部新書》里指出過，他說：「智永禪師，傳右軍父子筆法。居長安西明寺。從七十至八十，十年寫真草《千字文》八百本。每了，人爭取。但是，『律召調陽』即其真本也。石本是內降貞觀年中也。俗本稱『律呂調陽』，誤也。蓋以草聖『召』字似『呂』字耳。以『閏余』對『律召』，是其義也。徐散騎最博古，亦誤為『呂』字」云云。

今天我們看智永以楷書和草書所書寫的《千字文》真跡，確為「召」字。此後，我們看唐初歐陽詢以行書所寫的《千字文》墨跡，依然是「召」字。只不過在字形上，草書的「召」字很容易被誤認為「呂」字。在字義上，宋人錢易其實講的很明白，「閏余」對「律召」應是合理的本義。此後，宋末的周密也在其《癸辛雜識》中指出：「《千文》『律呂調陽』。當作『律召調陽』。律召則陽調。『呂』字則無義」云云。

為什麼說「律召「在字義上是正確的呢？

因為在「律召調陽」 前邊與之相對應的是「閏余成歲」，指的是時間意義上的年月，所以後邊就不能是音樂方面的「律呂」，而是針對季節方面的「律召」。「閏余」的意思，《說文解字》里說的很清楚：「閏、余分之月。五歲再閏」。《尚書；堯典》也說：「以閏月定四時成歲」。而「律」這個字用在這裡，應該是「季節」的意思。宋陸遊《春望》詩曰：「大地回春律。山川掃積陰」，這個「律」字指的便是季節。「召」字除「召集」的意思外，用在「律」字的後邊，便是「招致，引導」的意思，「律召調陽」四字放在一起，正確的意思則是：季節左右著對陰陽的調節。

智永真草《千字文》很明顯真書為「律召」

歐陽詢行書《千字文》也是 「律召」

宋徽宗草書《千字文》是「律呂」

啟功先生也曾有過專門有詳考，其中對「律召調陽」做了明確的闡述：

《千字文》在流傳過程中，特別經過宋代，被「避諱」改字搞得亂七八糟——只有一個「召」字被改為「呂」，最不易解。

「律召」作「律呂」的寫本最早見於懷素小草書寫本，卷尾題「貞元十五年」，如果這卷是真跡，則「召」改「呂」，在晚唐就開始了。但在詞義的關係上，畢竟不合。《千文》這裡相對的兩句是「閏余成歲，律召調陽」——又古代以竹製各種「律管」，對應各時的節氣。管里放入葭灰，據傳說到了立春，陽氣初生，這相應的一個律管里的灰就自己飛出（說見《後漢書·律曆志》）。這種引動的作用，叫做 「召」。《呂覽》十七「以陽召陽，以陰召陰」。綜合看來「律」與「閏」對，是名稱，是實字；「召」與「余」對，是說明作用的，是虛字。如果作 「律呂」，則是平行的雙詞，與上句不能成對了。所以我總懷疑這個字也是宋人避諱「嫌名」（即除皇帝或父祖名字本字外，對與名字近音或形近的字進行迴避，編者按）而改的——謹待高明學者來判斷吧。

懷素草書《千字文》

歐陽詢《行書千字文》

歐陽詢小楷《千字文》

同樣是歐陽詢的兩件作品，《行書千字文》寫的詩召，而小楷《千字文》，卻寫的是呂，不知是什麼原因？歐陽詢小楷《千字文》文中雖為「律呂調陽」，但有人提出此作為偽作。

這個問題，周汝昌老先生特別糾正過。在其《千古奇文千字文》中，周汝昌先生多方考證，對「律召調陽」的講析中，由「律召調陽」引出中華古代科技不僅很講實驗且辦法高明，又從實驗方法引出「氣候」一詞的來源。由「閏餘成歲，律召調陽」引出漢字句法的對仗，又引詩聖杜少陵《冬至詩》加以佐證「律召」非「律呂」。隨後，周老又用該詩詩文「吹葭六琯動飛灰」中的「吹葭」來考證「律召」非「律呂」。一個「召」字。

周汝昌《千古奇文千字文》扉頁

至此，問題明了，正確的應該「律召調陽」。

那麼一寫出版《千字文》書法叢帖的出版社是否應該改正一下，這是一種學術態度。（文/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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