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芳和他的子女們
今年4月25日,京劇表演藝術家梅葆玖先生遽然去世,享年82歲。這對於京劇,對於梅派藝術,無疑是巨大的損失。執著於京劇梅派藝術,溫良敦厚,是梅葆玖留給世人最深的印象。作為梅蘭芳的幼子,在兄長均無望從業梅派的情況下,外形俊朗、嗓音清亮的梅葆玖便被寄予厚望,接過了父親乾旦的衣缽。梅葆玖秉承了梅氏家風,贏得了人們的一致稱道。梅蘭芳大師如何與子女相處,在教育子女方面有哪些獨到之處,本文略述一二。
家學淵源 家風淳樸 德藝雙馨的愛國京劇大師
京劇大師梅蘭芳從小就失去父母,童年十分凄苦。後來,他跟隨老師學京劇,更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從小就沒有像許多孩子那樣享受父母的呵護和關愛。因此,大伙兒都說他是苦水裡泡大的。後來,梅蘭芳經過多年的刻苦努力,終於成為享有國際聲望的京劇藝術大師。
梅家從梅巧玲到梅雨田、梅竹芬,到梅蘭芳,再到梅葆玖,除梅雨田為琴師外,四代人是旦角。演戲、生活,子承父業,代代相傳。梅家的家庭環境向來很寬鬆,梅蘭芳4歲喪父,在祖母、伯父、母親的扶持、教育下,刻苦學藝,敬重並仿習祖父、父親的為人處世,從藝術和家風上均繼承了梅家的祖風,將梅派藝術發揚光大,成為中國現代京劇史上改革創新的先鋒。
梅蘭芳還是一位愛國主義者,深受人民群眾的景仰,他被譽為「世界上獨樹一幟的中國戲劇文化的代表」。看到他的名字,彷彿讓人看到了梅的氣質,聞到了蘭的芳香,朦朧中讓人陶醉又讓人飛魂。梅氏家族有條祖訓:「國重於家,德先於藝。」要把國家看得比家庭重要,要先培養道德再培養技藝。
梅蘭芳是京劇旦角,大青衣,出現在觀眾面前的是女性形象,為了防止鬍子影響形象,他平時常用小鑷子「拔」胡茬。1941年12月下旬,日軍侵佔香港,遷居於此的梅蘭芳卻蓄起了鬍子,目的是「破壞」自身形象,不給侵略者演出。
有一天,汪偽政府的大頭目褚民誼突然闖到梅蘭芳家,要他作為團長率領劇團赴南京、長春和東京巡迴演出,以慶祝所謂「大東亞戰爭勝利一周年」。梅蘭芳用手指著自己的唇須冷笑著說:「我已經上了年紀,很久不弔嗓子,早已退出舞台了。」褚民誼陰險地笑道:「小鬍子可以刮掉嘛,嗓子吊吊也會恢復的……」話語未落,只聽梅蘭芳一陣譏諷:「我聽說您一向喜歡玩票,大花臉唱得很不錯。我看你作為團長率領劇團去慰問,不是比我強得多嗎?何必非我不可!」褚民誼聽到這裡,頓時無話可說,狼狽地離開了。
1942年1月,梅蘭芳回到上海,汪偽政府特務頭子吳世寶要他去日本公演。梅蘭芳便讓醫生給自己注射傷寒疫苗,以造成生病的假象。醫生知道梅蘭芳對疫苗過敏,不敢下手,梅蘭芳說:「我抱定一個宗旨,就是不給日本人演出,哪怕死也毫無怨言。」然後催促醫生連打3針。日本軍醫來檢查時,他正發著42攝氏度的高熱,演出之事只好作罷。
新中國成立之後,梅蘭芳煥發了藝術青春,在政治上也得到了黨和人民的高度信任與尊重,梅蘭芳先後當選為全國人大代表,全國政協常委,全國文聯副主席和中國戲劇家協會副主席。先後擔任了中國戲曲研究院院長、中國京劇院院長等職。1959年,梅蘭芳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也就是這一年,梅蘭芳以一個中共黨員的身份參與國慶10周年的活動,為此向豫劇學習,編演了一出新戲《穆桂英挂帥》。那個時候梅蘭芳65歲,以一個65歲的演員來演繹一個53歲的穆桂英挂帥,以此向新中國成立10周年獻禮。
上世紀50年代,梅蘭芳的工資為全國第一,當時毛主席的工資是400.48元,梅蘭芳按出場費拿工資,每月大多超過4000元。1956年他兩次主動降薪,在京劇院的工資為2100元。1959年他堅持只拿文藝一級工資336元。
兩任妻子 四個子女 根據稟賦選擇成長道路
梅蘭芳有兩任妻子,髮妻王明華,二房福芝芳。髮妻王明華為了長伴在梅蘭芳身邊,在與梅蘭芳生了一雙兒女之後,一時考慮不周竟做了絕育手術,卻不料過後兩個孩子相繼夭折了。王明華在喪子後一蹶不振。不久她又患上了肺結核病,久治不愈,一家人都為她焦慮。王明華擔心自己患的肺結核病會傳染給一家大小,更擔心傳染給梅蘭芳,影響了他的演藝事業,便決意離開家。她在一位特別護士的陪同下,到天津馬大夫醫院治療。
失去兒女的梅蘭芳雖然傷心也未深責妻子,因為是家中獨子,他畢竟有兼祧兩房的重任。於是,梅蘭芳又娶了福芝芳。福芝芳早年喪父,與寡母相依為命。福母性格剛強,靠賣手工削制牙籤,硬是把女兒培養成了北京的「天橋梅蘭芳」。1921年冬,梅蘭芳與16歲的福芝芳結為秦晉之好。福芝芳和梅蘭芳14年間共生育9個子女,成人的只有四子葆琛、五子葆珍(紹武)、七子葆玥和幼子葆玖。
儘管生活好了,可是,梅蘭芳明白,疼愛孩子並非體現在生活上的滿足和給予,更應在心理和人格上進行塑造,只有這樣,孩子才會健康成長。因此,雖然梅蘭芳在社會上大名鼎鼎,在家中卻是一位和藹可親的好父親,深諳教子之道。
因為夭折的孩子太多,所以,他對活下來的子女尤其疼愛。但為了培養孩子的愛國思想,梅蘭芳也曾「忍痛割愛」。1942年,上海已全面淪陷。日本人在上海實施奴化教育,梅蘭芳決定把葆琛、邵武送往貴陽清華中學讀書。見孩子不願離開上海,他深情地說:「清華中學能讓你們知道許多道理。孩子,我們不能當亡國奴,不能忘記自己是中國人啊!」良好的教育成就了兄弟倆的好品德。
當時,戲劇界流行子承父業,也就是孩子也要從小就像父親一樣學習演戲,長大去當演員。但是,梅蘭芳卻不這樣做,他極力主張父母不能為孩子選定將來的工作,而應充分尊重他們的性格和愛好。梅蘭芳特別反對當時好多戲劇演員不重視孩子上學讀書的陋習,主張首先應讓孩子學文化。正是因為梅蘭芳有這樣的先見之明,他全力支持孩子到最好和他們最喜歡的學校去學習,並且還特別注重觀察和了解每一個孩子獨特的愛好和興趣,在此基礎上,結合孩子的性格,幫助他們確立今後生活和工作的方向。
他的長子梅葆琛生性穩重,樂于思考。於是,梅蘭芳便為他在理工科方面發展提供條件。後來,梅葆琛果然考上名牌大學的建築系,日後終於成為有名的建築師。一直在建築設計院任高級工程師,還參與了北京十大建築之一的軍事博物館的設計。但是他從小受到家庭的耳濡目染,拉得一手好胡琴,並得到王少卿的親授,當年梅蘭芳家裡舉行戲曲沙龍,梅葆琛經常擔任琴師。梅葆琛逝世後,其子梅衛華透露,梅葆琛生前有一個遺願,就是很期待能看到陳凱歌導演的電影《梅蘭芳》,但電影未映人先逝,「未能看到這部影片,是我父親很大的遺憾。」
二兒子梅紹武伶俐活絡,形象思維發達。梅蘭芳便於抗戰時送他去美國學習文學。梅紹武早已是一位著名的翻譯家。
梅蘭芳唯一的女兒梅葆玥則沉穩嫻靜,溫婉端莊。梅葆玥畢業於上海震旦大學女子文理學院教育系,曾在戲曲學校教過語文,當了一名大學老師。後來,在梅蘭芳的支持下她成為有名的京劇老生演員。
梅葆玖在回憶七姐梅葆玥從藝經歷時曾談起:「雖然父親梅蘭芳、母親福芝芳也是演員出身,但他們並不同意子女學戲、演戲,而七姐又是唯一的女兒,就更不能從藝了。但七姐從小就酷愛京劇,做著明星夢。後來被督促考進大學學習教育。1943年,父親為了使自己的梅派後繼有人,就讓我拜王幼卿為師學戲,這可急壞了七姐。幸好女老生李桂芬是我們的近鄰,發現我七姐性格豪爽、嗓子高圓洪亮,便主動教她學老生。1946年,16歲的七姐就和12歲的我在上海初登舞台演出《四郎探母》。不久,她又拜著名譚派教師陳秀華為師。1953年大學畢業被分配到中國戲曲學校任國文教師,楊秋玲、劉長瑜、李欣等都是她的學生。」梅葆玖說:「七姐在教學之餘,總是念念不忘學戲,並拜老生名家王少樓、貫大元為師,刻苦鑽研。在一次新年聯歡會上,她上台唱了一折《文昭關》,藝驚四座。時任中國京劇院黨委書記、副院長的馬少波先生就表示希望她到中國京劇院做專業演員,這時也終於得到我父親的首肯,七姐便於1954年正式下海了!」但是梅葆玥當年已24歲,下海必定絕非易事。梅葆玖說:「她下海後很刻苦努力。她看義父馬連良的做派和念白很美,就成天泡在馬家學習《清官冊》《白蟒台》等戲。她聽楊(寶森)派的唱法與眾不同,就拜楊寶森的堂兄、著名琴師楊寶忠為師,繼續深造《文昭關》和《洪羊洞》等戲。她在1958年調入梅劇團後,正好父親要排演新戲《穆桂英挂帥》,他老人家演穆桂英,七姐演楊金花,我演楊文廣,我們一家三口同唱一台戲,這也成為一段梨園佳話。」
溫文爾雅 以身作則 以理服人不打不罵
梅家都是性格溫和善良的人。比如有人想請梅蘭芳給指教一下,他從來不會說你這麼演不好,那麼演不對,而是說我在台上是這麼演,我覺得這麼演更合理,從來都是建議的口氣。碰到票友向他請教,他會說,你是業餘的,唱到這樣已經非常棒了。我演出的時候這個地方我是這麼唱的,我覺得這樣行腔更合理。如果是專業的演員向他請教,他會說,今天因為我在這兒,你有些緊張,以後多多實踐就好了。總是鼓勵人家,不會說刺耳的話。
教育子女時,梅蘭芳善於用勸導代替責罵,通過言傳身教,使子女從小就明白事理。梅葆琛回憶:「父親對子女的教育,始終是很和藹、很穩重,但有時很嚴肅,他從不會因為子女教育而發脾氣,永遠是以理服人,婉言開導。」
梅蘭芳從不以「大師」自居,更不希望子女頂著「大師」之子的帽子,躺在長輩的成就之上,甚至為長輩的聲名所累;相反,他尊重不同的藝術流派,主張孩子轉益多師,廣泛學習。他的子女中,唯一從小就投身京劇藝術的是梅葆玖。
梅葆玖對父親最初的印象只是「忙」。他曾在回憶父親的文章中這樣寫道:「我出生那天,父親不在家中,正在武漢演出。……我生下來,就是這個環境,父親太忙了,演出是不斷的,逢到假日,經常日夜兩場,有時還得雙出。因為他要養活戲班裡的一大幫人。」
10歲時,梅葆玖開始學藝,彼時正值抗日戰爭時期,梅蘭芳正蓄鬚息影,杜門謝客。所以,梅葆玖學藝的經歷同戲班的孩子並不相同。他白天在上海震旦學校學習,晚上回家學戲。梅蘭芳給他請的老師都是一流的,幾位名家盯一個學生,這一點和那些著名的科班又有相似。然而和私家培養角的方式所不同的是,梅葆玖又同時接受西方教會學校的文化知識和勞作的課程,外語就有兩門:英語和法語。在常規的學習中又多了一項任務,對梅葆玖來說這段生涯「實在太辛苦了」。他曾說:「頭一天晚上要看父親的演出是鐵的紀律,一定要看的。散戲回家已經零點了。」夜宵也顧不上吃,梅葆玖就趕緊上四樓睡覺,第二天7點還要趕到校。
梅葆玖13歲正式登台,演出《玉堂春》《四郎探母》等劇,18歲開始和父親同台演出。梅蘭芳並不希望孩子成為自己的「複製品」,除了父親的悉心指點,梅葆玖的老師個個都是有很高造詣的名家。啟蒙教師是王瑤卿之侄王幼卿,武功教師是陶玉芝,崑曲教師是朱傳茗,後又師從朱琴心學習花旦。王幼卿先生教《玉堂春》《三娘教子》《祭塔》《祭江》《大保國》《二進宮》等青衣戲,崑曲名家朱傳茗先生教《斷橋》《思凡》《遊園驚夢》《刺虎》《雙奇會》等崑腔戲,陶玉芝先生教武旦戲,後來又請了姜妙香、茹富蘭先生教《雅觀樓》《轅門射戟》等小生戲,每天還請徐元珊先生教武功。
1950年10月,梅蘭芳和梅葆玖在天津中國大戲院演《金山寺》和《斷橋》,父子倆分飾白蛇與青蛇。這兩齣戲,梅葆玖分別是向陶玉芝和朱傳茗兩位老師學的,身段與梅蘭芳稍有不同。當時,有人建議梅葆玖按照父親的路子演,梅蘭芳卻對他說:「你做你的,別猶豫。師父怎麼教,你就怎麼做。臨時變動,你也沒有那種火候,那可能不保險。」梅葆玖後來回憶說,「這時父親對我的要求是多學、多演。這個階段,不管老師教什麼戲,教得怎樣,父親從不干涉,從不給我改動一個字。如果說我今天還能夠在舞台上唱念做表比較自如,主要是得益於那麼多好老師給我打下的基礎功。」
梅葆玖回憶,在演《遊園驚夢》時,我演小春香,父親演杜麗娘。可是,我學的也是杜麗娘,所以台上的身段跟父親一樣。杜麗娘和小春香本是一正一反,一高一低,結果我拿著一把團扇,在到「原來奼紫嫣紅」那段唱詞時就給忘了,把杜麗娘的身段做了出來。父親一看沒時間,趕快把小春香的身段做下去了。等唱完回家吃夜宵,父親對我說:「我知道你學的也是杜麗娘,你做出這身段我不怪你。可是你要注意一點,每演一齣戲,頭天晚上都得從頭到尾地默一遍,第二天就不會忘了。別盡貪玩,下回注意了。」從那回起,我每一回上戲都重排一遍,再也沒出過問題。
梅蘭芳要求梅葆玖,40歲以前不許演出《貴妃醉酒》。梅先生向來主張,生活里的浸淫剔透,才能讓舞台上的演出不是表演,而是自然呈現。盧燕在回憶中提到自己18歲時與當時10歲的梅葆玖一起首度登台,梅蘭芳在台下當觀眾。事後,盧燕一回家便去找梅先生請教,難掩興奮之情,未料梅先生說:「你做得很好,教你的身段都做了,就是沒到家。」從來不打罵門生弟子,更不會呵斥家人,這大概是梅先生口中最嚴厲的管教了。「凡事,都要做得到家。」
梅蘭芳是這樣要求孩子的,也是更加嚴格要求自己的,尤為可貴的是他能虛心接受別人的意見,甚至是孩子的意見。
兒子梅葆琛有一次看完《霸王別姬》,對父親說,第二場虞姬手扶寶劍出場時,劍鞘在身後翹得太高,挑著斗篷不好看。結果,第二天再演這場戲時,梅蘭芳就把這個動作改了。還有一次,一個梅家的老服務員去看戲,回家說梅先生那天化妝化得臉上紅色太重了些。第二天演完,梅蘭芳馬上去問她:「今天是不是比昨天要好些?」正是這種不恥下問的性格和一絲不苟的日積月累,造就了一代京劇大師。
梅派沒派 虛懷若谷 父子大師打造京劇最高魅力
梅蘭芳先生乃一代開宗立派的宗師,卻也是一個沒派頭的人。即使面對晚輩,梅蘭芳也會輕輕欠著身,面帶笑容,聲音低低地說話。如果晚輩中有女性,他還會起身讓座。新中國成立後,有一次梅蘭芳去武漢演出。開演前,一個小朋友請他簽名,他低聲對小朋友說:「請你原諒,在這公共場所,如果大家都來找我簽名,就會妨礙台上演員的工作,擾亂秩序,是不大好的。」小朋友說:「你快給我簽吧,別人不會看見的。」梅先生沒辦法,只好把手冊擺在腿上籤好了遞給他。與梅蘭芳合作過12年的琴師姜鳳山對此感慨地說:「他啊,就怕讓別人為難。」
當孩子在公眾面前犯錯時,梅蘭芳也很注意保護孩子的自尊與自信,顧忌孩子在公眾面前的「面子」,但與此同時,他會認真地指出錯誤之所在,並幫助孩子去改正。梅葆玖記得,他幼時和父親同台演出,有時他在舞台上偶爾錯了身段,為了不讓觀眾看出來,父親當時會配合他一下。過後,父親雖然不會為此而責罵他,但卻會認真地給他重排一遍,告訴他錯在什麼地方,要注意哪一點,應該怎麼樣。父親的言傳身教對梅葆玖產生了深刻影響,使他也成為一代藝術大師,也使梅派藝術得以發揚光大,為後人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
作為名家之後,梅葆玖的藝術造詣雖然沒有達到父親那樣的高度,但也早已是公認的世界級藝術大師。但梅葆玖先生生前最不願聽到別人稱自己為「大師」,儘管他是名副其實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又長期擔任梅派藝術的掌門人。1989年梅葆玖榮獲美國紐約林肯美華藝術中心授予的亞洲傑出藝人獎,2009年又被世界藝術家協會授予「藝術大師獎」和「終身成就獎」。別說叫大師,即便稱他為藝術家,他也不會回答。如果稱呼梅老師或者九叔,老先生最為高興。
曾有記者問,這些年來您一直拒絕社會上把您稱為「大師」,這是為什麼?梅葆玖先生說:請不要稱我為「大師」。我更不要做什麼「大師」,我父親才是名副其實的大師,中國真正的大師並不多。我不是,我是幹活兒的,不要增加我的負擔,想太多了身體會不好的。和我們家好幾代友誼的譚門傳人譚元壽就曾經直接拒絕「表演藝術家」的稱號,他說:「如果我是,那我父親應該怎麼稱呼?」講得很認真。這些年我對身邊的朋友們也是這樣說的,千萬不要吹捧我,自己人誇自己人,那樣會很「雷人」的。
對於梅葆玖個人的京劇藝術,早年曾有一些爭議,有專家認為梅葆玖的唱腔已經和梅蘭芳「形神畢肖」,但他的表演卻有所不及。但也有很多看過梅葆玖現場演出的觀眾認為,梅葆玖身上有著梅派藝術的雍容大氣、平和中正。從多年前的新編劇《大唐貴妃》,到後來的《貴妃醉酒》,他的表演雖然和梅蘭芳時代已有所不同,卻在精神、氣質上真正讀懂並傳承了京劇和「梅派」藝術之美,延續了梅蘭芳「移步不換形」的藝術觀。
無論是為人,還是從藝,梅葆玖都是最像父親,也是受梅蘭芳影響最深的孩子,這當然是梅氏教育的成果。梅蘭芳先生善於育子成才,經常有人向他請教培養子女的經驗,每當此時,梅蘭芳先生總是莞爾一笑,淡淡地說:「尊重孩子就像尊重觀眾一樣!」
梅蘭芳在滬首演100周年紀念的時候,梅葆玖在上海演出前的採訪中談起父親和梅派藝術時說:「我父親做人和他的藝術—樣,就是四個字,中正平和。父親—直致力於『移步不換形』地接續傳統、創新求變,梅蘭芳世界性、永久性的藝術聲譽正在於此,京劇梅派藝術的最高魅力也正源於此。」
責任編輯 尹德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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