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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靈 也說教師

2017年第125期 本期8版 總第125期

教師節來臨之際,我也說說教師。

說起教師,必須要提一個對我影響深遠的人,趙玉屏。說起趙玉屏老師,我的同齡人怕是知道得不多,但我的老師那一層人,特別是曾於太平店任教的老師們,都該是記憶猶新。

我最初知道他,是在叔父的嘴裡,叔父當年初為人父,敬佩趙玉屏老師的為人,大讚特贊,為我的小堂弟取了跟趙老師的兒子一樣的乳名,用時下流行的話說,就是鐵杆粉了。在我朦朧的記憶里,那位趙老師就是電視劇里的男主角,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閃爍著神聖耀眼的光芒。這樣一個人人交口稱讚的好老師,給了我對學校生活的無限嚮往與想像,我恨不得一夜間長大,上中學,早點成為他的學生。可惜我沒有那樣的福氣,剛上小學,趙老師就因病離世了。

知道他的詳情,還是在一本雜誌上——《白銀文藝》,那是我讀過的第一本雜誌,也是我反反覆復讀過,至今仍念念不忘的一本雜誌,其實也是一本很普通的雜誌,因為就算進百度搜,也只有一個創刊號。趙老師的事迹,就刊登在那本雜誌上,是第一篇。時間、作者我都已經不記得了,可是那篇通訊的內容:趙老師抱病上課的情景;他痛得爬不上太平中學那十三級台階,蜷著腰蹲在台階上的情景;他獨自去蘭州看病,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悲傷之餘仍不忘給學生買題的情景;迴光返照之際望著瘦弱的妻子三個年幼的孩子,滿懷愧疚的情景;他去世後太平店滿大街的人自發送行的情景;他的學生考上大學後在他墳前痛哭的情景;以及他的三個孩子放學後手拉著手從太平小學走到太平中學的情景,都還那樣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中,二十多年一絲未變。

學生對老師的敬畏,是天生的,有人把師生關係比作貓和鼠的關係,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因著他,我對教師這個職業在敬畏中又增添了許多的敬仰。步入教師這個行業,或多或少也是受了他的影響。

學生生涯,我也遇到了很多好老師。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一位老師,應該是我的啟蒙老師,我已經不記得——也或許我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名字,那時候我們都稱呼他大扈老師。之所以這樣叫他,是因為當時還有一位小扈老師。說到這位小扈老師,正兒八經論起來,她才該是我的啟蒙老師,一年級那一年就是她帶的,第一次握筆寫字,第一次對著黑板念aoe,就是她教的。小扈老師是我父親的同學,也是我閨蜜的媽媽,可是每每見她,我都無法表現出對待阿姨該有的親近,潛意識裡她就是老師,即使只帶過我一年,老師就是老師,不同於阿姨。這是打小兒養成的情感,在曾經的老師面前,我就像失去魔法的灰姑娘,立刻現了原形,變回曾經她的學生,只有俯首傾聽的份。

二年級的時候,大扈老師來了,那是個身材高大嗓門洪亮的男老師,當時已經四五十歲的樣子,吼一嗓子能讓人心驚膽顫,板著臉往門口一站,教室里鴉雀無聲,簡直達到了落針聞驚雷的地步。他教學嚴謹,對筆順筆畫的要求十分嚴格,教寫生字一筆一畫地示範,學生們書空,胳膊必定伸得高高的,一個個字便寫在頭頂上。後來我教寫生字,筆順絲毫不錯,這得歸功於大扈老師打的好基礎。

他給我們講「閃」這個字,自己往教室門框下一站,「看,這就是閃,門裡一個人」,他身形高大,往那一站,門裡滿滿當當。進而聯繫到「闖」,他說「一匹那麼高那麼大的馬,就這樣揚著蹄子衝進來,你怕不怕?躲不躲?」「躲!」誰敢不躲?從此以後這兩個字想忘都忘不了。

大扈老師脾氣暴躁,「獅吼功」練得爐火純青,但是不怎麼打學生,至少我的記憶里尋不到那些細節,也可能是我沒有挨過打的緣故吧,沒有痛在自己身上,自然記憶不深刻。記得最清晰的是每每學生玩鬧惹他生氣,他總會痛心疾首,啞著嗓子「哀求」,手裡若是有一條拐棍,必定將地面杵出一個坑來:「您就安靜寫會兒吧,您吶!」每聽到他那個「您」,我就難受得想哭,年幼的我也曾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讓他再那樣辛苦,成為他的驕傲與自豪,甚至還曾想像過將來衣錦見他的場景,他的臉上必定會笑開了花。可惜,我不是個好學生,迄今為止都沒有去看過他一次,前些年還會向母親打聽他的情況,現在也只在心裡記得他了。兒時的誓詞言猶在耳,行動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侏儒。自己身上,我也把學生看透了,再喜歡的學生,那也只是學生,不是兒女。

話雖如此,可現實中,老師們心裡的學生,跟兒女的角色是雷同的,在學校開口閉口是學生,私下裡跟人談天,話題還是三句不離學生。學生,真的佔據了老師的太多太多,時間、精力、心血……學生,就是老師的事業,是老師的夢想,有一部分老師在自己孩子身上的投入都不及對學生的付出多。

教過我的每個老師,鼓勵過的每句話,我都記得清楚。眼鏡比啤酒瓶底還厚的劉老師,每次遇見都熱情如昔,拉著我當街拉家常。教英語的楊老師,每次作業後都用英語寫些鼓勵語,有時短短兩句,有時一寫就是大半頁,比學生的作業還多,真佩服他的執著,一年下來我剪了厚厚一疊,收藏起來。還有大學時的付老師,平時話很少,一旦開口必定圍著學生轉,半句廢話都沒有,他對貧困生噓寒問暖,賦予一顆真心,在這個物慾橫流的年代令人感動。

初中二年級朱老師的語文課,四個西裝革履的陌生人坐在教室後面,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朦朦朧朧感覺這節課不同尋常地重要,想著後面那幾個「闖入者」,注意力難免四分五裂。進行到板題的環節,和往常一樣,老師很順口就叫到了我,那天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簡單的一道分析句型結構的題,課後再看主謂賓非常清楚,並沒有多少難度,偏偏將我掛在了黑板上。那一刻,我腦子裡什麼都沒有,只一個聲音不停地重複:完了完了完了……我不敢再抬頭看老師的臉,我也不敢想像我的失誤會給他那節課造成什麼影響,雖然課後朱老師什麼也沒說,可我內疚至今。幾年後我去太平店轉團關係,在中學門口遇見他,我看著他遲遲不敢說話,倒是他似乎認出了他曾經的學生,主動領著我辦完所有的手續。

高三的第二學期,或許是壓力大,月考成績每況愈下,到最後一次月考,簡直慘不忍睹,何老師站在我旁邊,盯著成績單看了好長好長時間,沒有責備也沒有鼓勵,只輕輕嘆了口氣,這一嘆也許連我的前桌都沒有聽見,於我卻彷彿炸雷響在耳邊,巨石砸在心頭。高考結束成績公布,他來到姐姐家倚著門問我的成績,緊張得連聲音都變了,唯恐聽到一個不好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也許比我還忐忑還擔憂,這種情緒直到我也成了老師,才深切地體會到了。得師如此,我何其幸運!

往事如煙,雖已在時間的車輪下消散殆盡,留存的記憶卻如牆上的黑白照片,年代再久遠也改變不了它的顏色和它身上的故事。那些已經在心裡扎了根的人和事。老師,也許您已經忘了我是誰,可我永遠記得您,記得您的一言一笑,諄諄教誨。

有些人動不動就拿老師打學生說事兒,其實誰都知道,玉不琢不成器,孩子若是由著他的性子想幹啥就幹啥,老師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話,學校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自古以來,教師案頭都備有一柄戒尺,用以訓誡學生,實在不受教的才會有皮肉之痛。其實,學生們最怕的並不是老師的教鞭,而是那些所謂的學「霸",橫行校園無所顧忌,若是連老師都不能管,小的時候他能欺負同學,長大以後就可以殺人越貨,危害社會。

上學時我基本上沒挨過老師打,惟有一次,老師講話時我埋頭玩紐扣,被他在額頭上指了一指頭,並不疼,因著是「體罰」,我「銘記」至今。我想,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學生們對挨打是刻骨銘心的,像我這種記大半輩子的更是不在少數,老師們又何苦,何苦給自己拉那個仇恨值!說穿了,還不是為了教育嘛。在其位謀其政,既然作了教師當了這份工作,就得擔起那份責任,該管的時候必須管,該用教鞭的時候就得用。樹修理掉偏杈才能長成椽檁,人不去掉壞毛病難以成才。家長們把孩子送到學校,又有哪個不盼其成才?

誠然,這些年教師隊伍里確實出現了個別敗類,壞了中國教師的名聲,一夜間教師成了過街之鼠人人喊打。可是靜心想一想,這是教師的錯嗎?試問哪個行業沒有幾個害群之馬?僅僅因那個別的案例,就能將整個教師隊伍否定了嗎?一個好人,放到哪裡都是好人,都能發揮正能量,同理,一個骨子裡就自私卑劣的人,不論你把他放到哪個行業,都改變不了他成為害群之馬的結局,不獨教師一職。可為什麼教師會成為眾矢之的?我想,「柿子揀軟的捏」這話能經過千年的錘鍊而沒有淹沒在歷史長河中,自然還是真理的緣故;「幹得多錯得多,不幹不錯」這句話,也是很有道理的。

教學過程與家長的期待相悖逆時,我們該靜下心來反思,然後耐心溝通,而不是大肆渲染搞得沸反盈天,一竿子打倒所有的教師。否則令那些在三尺講台上嘔心瀝血的教師情何以堪!畢竟像趙玉屏老師這樣的教師才是教師隊伍里的主力軍啊!踩著教師上位的,不論是博名還是博利,亦或是其他什麼目的,都該捫心自問,良心二字是誰教會他寫的。當我們的教師受傷了灰心了,不敢也不想管學生時,我們的孩子怎麼辦,我們的未來怎麼辦,我們還有什麼希望可言?個例畢竟是個例,以偏概全實在不是明智之舉。那些化筆頭為利劍直指教師的人,誰又不是從學生過來的?誰又沒有受過教師的教導呢?

羞辱教師,就是羞辱你自己的教養,抹黑教師,就是抹黑你自己的成長。

高中語文課曹老師經常就著課本中的人物形象分析人的劣根性,大談人性的複雜,也是從那時候起,我學會了「求同存異」這個詞,存在就是道理,不合你的心意不代表它沒有存在的理由,人們之間的相處就該遵循求同存異的原則,用一句時髦的話說,就是我不贊成你說的話,但我尊重你說話的權利。

對待教師也該如此。好多人羨慕教師的兩個假期,籍此大做文章攻擊教師,這一行為倒更像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味道,有什麼必要呢?教師這個職業的性質就是這樣的,它的服務對象是孩子,它的特殊性也正在於此,你讓教師跟其他行業一樣,一年四季風雨無阻,即使老師們受得了,也得考慮孩子們受不受得了啊?何況,你看到了教師的兩個假期,有沒有看到教師的工作時間,工作強度?

沒有一個職業是輕鬆的,前幾天去超市,還聽到超市經理在那裡抱怨,工作時間長啊基本上沒空休息,累。在我們看來,超市的經理每天八點以後上班,整天只在門口巡視解決一些小糾紛什麼的,能有多累?背著雙手悠閑地踱著步,旁人羨慕都來不及的事,人家還嫌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卻是忽略了一個事實,旁觀者永遠只能看到表面,大家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到自己的艱辛,卻看不到其他行業的辛苦。拿自己的苦處比別人的甜,自然是越比越痛苦,越比越失衡,這算不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燈下黑?

人,只有自己做了父母,才能感悟父母的恩情,理解父母的付出;只有自己站到那三尺講台上,才能體會教師的艱辛,了解教師的擔負;也只有設身處地了才能知道別人的不易,曉得沒有誰真正含了金湯匙出生,不勞動就能有收穫的道理。教師真的是站在父母的立場,來教導學生學習知識明白事理的,古人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也正是源於此。

所以人們,對教師多一點寬容,未來才能多一份希望;對世人多一份寬容,生活才能和諧舒心。

作 者 簡 介

曉 靈,本名黨小玲,80後教師,甘肅會寧人。文學愛好者,喜歡閱讀、寫作。有作品散見於《飛天文藝微刊》《大西北詩人》等網路平台。小長篇小說《美人阿七》正連載於網路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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