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里的官養潑皮牛二：一條誤以為自己是人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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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看《水滸傳》的朋友都會記得裡面有個著名的故事——楊志賣刀。

這個故事講的是楊令公後人青面獸楊志丟失了花石綱之後回到首都開封府復命，花錢打點補官不成，盤纏用盡，只好去街頭賣掉祖傳的寶刀。

很不幸的是，楊志遇見了開封最著名的潑皮牛二。牛二看上了楊志的寶刀，卻又不想花錢，乾脆耍無賴明搶。

說實話，個人認為，施耐庵先生寫這種潑皮無賴的筆法極其精湛，牛二的厚顏無恥、欺行霸市、強詞奪理、心狠手辣簡直躍然紙上，讓人懷疑施耐庵在教書的時候多半也是深受潑皮的騷擾，所以才對他們的作風如此印象深刻。

牛二一直以為按照自己一貫的流程做下來，楊志一定會束手就擒，但是誰知道楊志是個不懂行情的外地人，功夫又高脾氣又犟，剛好又在高俅這裡吃了悶虧憋著一肚子火，三刀就把牛二砍翻在街頭，「血流滿地，死在地上」。

恐怕牛二臨死都沒有想到，在開封街頭居然有人真敢跟他動手，而且還敢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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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二這麼想，是有底氣的。

開封是北宋的首都，天子腳下，按理說應該是法制建設的重點區域。牛二的惡行我就不說了，我只說說他在開封府的江湖地位。

《水滸傳》第十一回是這麼描述他的：京師有名的破落戶潑皮……專在街上撒潑、行兇、撞鬧（應該就是碰瓷），連為幾頭官司，開封府也治他不下，以此滿城人見他那廝來都躲了。

這一段文字最意味深長的就是，整個開封城都知道牛二是個潑皮，但是誰都拿他沒辦法，連開封府都不管他。

開封府的地位不用我多說，趙光義、寇準、范仲淹、包拯等人都當過開封府尹，可見這個職位的重要性。但是堂堂一個開封府尹，竟然收拾不了一個潑皮，是不是很奇怪？

有人說，是不是因為牛二沒有惹到官府的人啊？未必，牛二死後，牢里的禁子、節級，甚至負責斷案的推司，都認為楊志是「除了一害」，說明官府也知道牛二的事迹，底層公務員也深受其害，但是還是沒人敢管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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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就出在了開封府尹身上了。楊志賣刀的事情發生在政和五年，也就是公元1115年。我查了一下北宋歷任開封府尹的名單，政和四年到政和八年，有兩個人交替擔任了這個職務，一個叫盛章，一個叫王革。

這兩個人有一個共同點，「果於誅殺，以慘毒聞……盜無輕重悉抵死」，也就是說非常的心狠手辣，動不動就殺人。按道理說，這倆人是絕對不會對牛二這樣的人採用懷柔手段的，這種鬧得滿城風雨的潑皮，早就應該緝拿歸案當街斬首以證明官府的公正廉明了。

但是這兩個慘毒的開封府尹都收拾不了牛二，所以一定有原因。沒錯，盛章和王革還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北宋六賊之一朱勔的親信。

朱勔權傾朝野，在東南賣官鬻爵，甚至敢號稱「東南小朝廷」，當然不滿足於僅僅在吳越一帶發展。既然敢安插自己的親信擔任開封府尹，那就一定想要開封圈地，修個宅子、佔一排門面啥的。

說到這裡，你就可以慢慢理解，牛二這樣的人的用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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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朱勔看上的房產，戶主又不想賣的，就讓牛二這樣的人去斷水斷電潑油漆，隔三差五地威脅一下人家的婦孺，大半夜蹲守在路邊打個悶棍扔幾條毒蛇，實在不行了就明目張胆地放個火，反正要逼著你搬家；

凡是朱勔看上的店面，老闆又不想轉讓的，就讓牛二這樣的人去鬧騰，坐在人家門口撒潑打滾影響別人做生意，像魯智深那樣來不來讓人家切十斤寸金軟骨，甚至到人家店鋪里白吃白喝尋性姿勢，像李逵那樣掀桌子打人。

這麼說吧，凡是官面上不好意思出面的事，就讓牛二這樣的人去做，順風順水，效率極高。

話說到這裡，你就明白了，為什麼開封府尹這麼大的官，拿他沒辦法了。

不是沒辦法，是因為大家都是帶著同樣的任務上班的，都是朱勔大人的手下，只不過一個有編製，一個沒編製而已。

哪怕是牛二平常夾點私貨、辦點自己的事兒，開封府尹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愛誰誰吧，大家都這樣，誰好意思說誰呢。

所以，牛二才能在開封府街頭橫行霸道，誰都惹他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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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牛二這麼有後台的人，一旦出事兒了，肯定是有人幫他報仇的，對吧？

朱勔大人的手下被人殺了，那還得了，一定得給牛二風光大葬，然後派人給他報仇，不說把楊志滿門抄斬，至少楊志本人是沒什麼活路了。

但是結果很凄涼，楊志殺了牛二之後去投案，圍觀群眾幫楊志說話，負責辦案的工作人員幫楊志說話，連開封府尹（不知道是盛章還是王革）都不痛不癢地任由手下隨便幫楊志減輕罪名，連對楊志「入門的款打」都免掉了，僅僅給他判了個充軍。

至於牛二本人，屍體擺在大街上，沒有任何人幫他收屍，直到開封府尹派了仵作去正常驗屍。

甚至牛二家連一個站出來指控楊志的苦主都沒有，估計要麼就是扔在了亂葬崗，要麼就是燒成骨灰隨便就扔了。

真可憐啊，辛辛苦苦幫朱勔大人辦差，落個如此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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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牛二活著的時候，開封府尹要給他面子，但是他被人殺了之後，馬上就變成了孤魂野鬼了呢？

原因很簡單，這樣的官養潑皮其實就是官家養的一條狗，活著的時候可以用自己的流氓習氣咬咬人，看看門，還有點利用價值。但是一旦他失去了利用價值，任何人都不會把他放在眼裡。

你以為你和開封府尹是同事，笑話，別人再怎麼巴結朱勔，也是正兒八經的科舉出身，人家從來都沒把你這樣的看門狗放在眼裡。

你有用的時候，他們怕你亂咬傷到了自己，勉強給你一塊骨頭銜著。

一旦你失去利用價值了，你還想跟他們稱兄道弟共敘友情？告訴你，你這樣的狗，朱勔門下多了去了，死了你一條狗，剩下的狗馬上就能把屬於你的骨頭給瓜分了。

滾犢子吧，你自己是個什麼地位，你心裡沒點逼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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