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是那個害怕老師的少年
與你相遇
我好幸運
「我現在大概可以理解當年自己討厭過的那些老師了」
01
長這麼大，遇到過形形色色的老師，他們有的嚴肅冷淡，有的和藹可親，有的一本正經，有的知識淵博，有的有趣溫和，但老實說來，我從來沒有和其中的哪一位老師成為朋友。
所以，我真心羨慕那種能跟老師打成一片，得到老師的關注和喜歡，甚至能和老師成為交心朋友的學生，可我覺得自己做不到，或者說我沒能遇見那種可以和我成為朋友的老師。
坦白說，我倒現在對老師尤其是理科的老師，都還有著一點小小的陰影，不敢在生活中頻繁地和他們溝通交流。
我也曾是一個害怕老師的少年。
02
我害怕老師大概是從幼兒園開始的，那時候我大概四五歲，被家裡送去一所了私人幼兒園，學校不大，想來也只有三十個孩子和三個女老師。
在這群孩子中間，有一個極受大家寵愛和關注的小公主，她是幼兒園園長的女兒，有了這層關係的她，驕傲蠻橫得很，她理所當然地享受著眾星捧月的快感，為人卻傲慢囂張。
幼兒園裡的小朋友都很喜歡她，因為她總是穿著漂漂亮亮的白裙子，戴著亮閃閃的髮夾，梳著柔順的辮子，如果不和她接觸，你遠遠看著或許真覺得她就像一位公主那樣可愛了。
可是我不喜歡她。
不是沒有理由的，我曾經也覺得她像個小公主一樣美好可愛，可是我錯了。
她是有著兩副面孔、集天使與惡魔於一身的女孩——她在老師面前表現得乖巧聽話，但在小朋友面前卻總是那麼地高傲囂張，恃寵而嬌。她常常欺負比自己小的孩子，搶他們的玩具，或者捏他們的臉和手，還警告他們不許告訴老師。
有一次我從家裡帶來了一本《寶蓮燈》的漫畫，正坐在位置上看得起勁，她瞧見了就非常粗魯地把我的書搶了過來，說她要看。
「等我看完再借給你看好不好？」
她板著臉，冷冷地說：「不行，我現在就要看！」
我並不比她弱，但因為她是園長的女兒，心裡不免有些顧忌，於是只好忍讓，「好……你去看吧……別忘了還給我……」
後來她看完書後並沒有還給我，而是大方地「借給」別的小朋友看，我有些生氣了，跑去問她為什麼不把我還給我。
她像是沒料到我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質問她，驚訝過後，她氣鼓鼓地，連忙搶過別人正看著的書，用力地甩到了地上，然後狠狠地踩了好幾腳。
「還給你啊。」她沖我冷冷地笑。
我是一個極其愛書的孩子，更何況那本書是我舅舅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我看著它被她踩在腳下心疼極了，連忙跑過去，用手扯著那本被她弄髒的書，可是她卻偏偏不放腳，依舊用力地踩著不放。
我越是用力扯，她越是使勁把書踩在腳下，到後來她還拽起我來，用她長長的指甲捏我的手臂，還叫來平時和她玩得很好的男生，一起扯我的衣服，拍打我，捏我，甚至踢我。
我寡不敵眾，輸了。
輸慘了，哭得一臉鼻涕眼淚，像個滑稽可笑的大花貓。
我拿著那本已經髒得不像話、被扯得分離的書去找園長，想讓她評評理，為我出氣。
可是當我流著淚哭著向她訴說她女兒的「罪行」後，她卻淡淡地看著我，說：「別看了，哭那麼大聲真丟人。」
她沒有為我「申冤」，也沒有批評她的女兒，更沒有說她一句不對，只是淡淡地對我說：「回家之後什麼都不許和你家人說，哭得那麼凶，你真丟臉！」
我很氣憤，卻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兒哭了好久好久。
我從來沒有想到那個平時看起來那麼正直溫和的園長還用那種語氣對我說話，我一直以為她會站在我這一邊，畢竟我才是被欺負的那一個。
可是我錯了。原來她也是有著兩副面孔的人。
03
那件事之後，我不再和小公主打交道，甚至故意避著她，她倒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我本來想過要轉學，卻被家人拒絕了。
「肯定是你做錯了，都怪你調皮！」
我覺得很委屈，因為連家人也不相信我說的話，還因為麻煩拒絕了我想要轉學的要求。
別無他法，我只能忍著。
我沒有特別的優點，忍耐是我為數不多的天賦。只是，我並不喜歡那樣做。
後來，還是有很多小孩喜歡小公主，喜歡那個平時總是微笑、看起來很溫和的園長，小孩子本來就是常常打打鬧鬧的，事不關己的事情總是說忘就忘。
我的記性不好，卻一直記著這件事。
大概是小公主捏得我太疼了吧。
04
無論園長後來怎樣對我微笑，怎樣表揚我，給了我多少朵大紅花，我總是會不舒服。
我覺得她那張微笑的臉很虛假，我那時大概還不懂得什麼叫「虛偽」，就是覺得不喜歡，討厭，甚至有些害怕。
這種想法一直延續到了小學。
我一年級的語文老師可以說是一個耐心又溫柔的人了，班上絕大多數同學都很喜歡她，除了我。
我為什麼要討厭一個人人都喜歡的老師呢？
是因為發現了她收了同學家長的禮物嗎？是因為她特別關照某幾個同學嗎？是因為她也有著兩副面孔嗎？還是因為她常常忽略我，還給我的作文打了很低的分數？
我不知道。
再後來，我漸漸開始討厭起數學老師來，因為她常常罵我，說我不聰明，沒有學數學的天賦，「像豬一樣」，每年家長會我都會提心弔膽，因為她老是和父母說我不用功學習，數學考得一塌糊塗。
因為那位數學老師，我對數學喪失了興趣，覺得特別沒勁，甚至有些恐懼，但我還是努力逼著自己去學數學，只為了考出能夠讓她閉嘴的好成績。
小學畢業考，我語文和數學都考了97分，是學校的前十名，我對於畢業並不傷感，還有一些慶幸，「啊，我終於可以遠離那位數學老師了。」
05
到了中學，老師們從教學水平來說都挺不錯的，但我仍對理科老師有些敬畏，原因是我學不好理科，常常考砸數學、物理和化學。
我有過兩個都是教我數學的班主任，其中一位老師覺得我很聰明，每次都希望我能考好數學。
「你人很聰明的，數學那麼簡單一定難不倒你！」
我一直很愧疚，因為他對我那麼信任，然而我卻一而再地考砸數學，我不敢面對他，總覺得辜負了他的期望。
我更害怕高中時代的物理老師，因為我的物理成績幾乎都是墊底的，及格次數用兩隻手就能數過來。
「這道題明明那麼簡單，簡直就是送分題，怎麼還有同學出錯！」
每次他站在講台上評講試卷時，我都不敢抬頭，生怕迎上他嚴肅冷漠的目光，畢竟我就是那個連送分題都做不出的同學。
我所在的班是全校最好的理科班，身邊的同學藏龍卧虎，都是實力強勁的學霸，我在他們中間，就像雞立鶴群，特別自卑。
理科老師們偏愛那些尖子生，對我這種墊底差生完全不待見，每次看到我都叫不出名字，而當他們看到那些尖子生時，卻一臉關愛，滿帶笑意。
不過，我真的有努力過。翻來覆去地看數學，做物理習題冊，寫了好多本錯題集，熬夜複習更是家常便飯。
但我就是學不好理科，別人很輕鬆就能考滿分，而我拼盡全力卻不一定換來及格——很失望，我常常對自己很失望。
或許正是因為這種失望的心情影響了我，讓我害怕面對理科老師們——畢竟我沒有好看的分數讓他們喜歡我，而他們也根本不會記得我。
06
前幾年回學校看了老師，和同學們一起去了物理老師家，他親切地叫出了那些尖子生的名字，而輪到我的時候，他停住了。
緩了好久，他才說：「那個同學，謝謝了。」
畢業後的兩年，我成為了他口中那個沒有名字的「同學」，然而，我並沒有感到多麼的意外和難過，因為就算是在高三，他也沒有能夠熟悉地叫出我的名字。
我想，對他而言，我只是一個物理不好、沒什麼特點的學生罷了，記不記得住，又有什麼差別呢？
我看過《窗邊的小豆豆》，巴學園的小林先生一直是我心中最佳老師的典範，可是在我的學生年代裡，我遇見了那麼多老師，卻真的找不出一個小林先生。
大概是我太普通了，大概是我太偏執了，大概是我太糟糕了——我曾經這麼想過。
那年教師節我意外收到了一個老師的回復，他在我發送的節日祝福後回復了我一句話：「當老師最大的成就可能就是看著教過的學生展翅高飛，去實現夢想，我很欣慰你還能想到我，謝謝你的祝福。」
他和我聊了起來，這時我已經不像當年那樣害怕他了，只是很意外他還能記得我的名字。
原來，我也不是那麼糟糕的人啊。
雖然沒有那麼多老師喜歡我，但是依舊有人記得我，說我是「一個很特別的學生」，「一直記得我」。
07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能當好一個老師，因為做老師實在太難了，換了我，我也保不準能做到不偏不倚，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
而老師高尚的地方在於，他們「傳業授惑解道」，不求回報，最大欣慰是「桃李滿天下」。
現實生活中，像小林先生那樣的老師實在很少，能夠真正做到因材施教、知行合一的老師也並不多見。
我很遺憾，但也釋懷了。
現在我大概可以理解自己當年曾經很討厭的那些老師了。
或許這世界上真的沒有那種會被所有人喜歡的老師，無論他再好，總會有人不喜歡吧。
這麼多年後，我漸漸理解了老師們的辛苦不易，曾經的委屈難過也慢慢釋懷。
我可能還是沒辦法喜歡上曾經教過我的某位老師。說了那麼多，也不過只是在記憶里粗魯地翻了翻，但那並不代表什麼，我依舊尊重所有老師，並抱著敬畏的心情，覺得他們平凡而偉大，值得被人記得，值得被人喜歡，值得在教師節得到祝福。
無論如何，我都要謝謝我人生中的每一位老師，謝謝你們的慷慨付出，謝謝你們的諄諄教誨，謝謝你們的關照疼愛。
「教師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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