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拯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文化 09-11

伍爾夫曾說過，「女人要是寫作，必須有錢和自己的房間」。女作家山本文緒卻打破了這個規律，她並不是早年成名的無憂無慮的天才型作家，不如說是一路坎坷。離過婚，小說一度銷量不好，年近四十才得到新人獎。她的人生故事，或許更加接近普通人的人生軌跡。

像懸崖跳水般，投入婚姻的海洋

山本文緒出生於橫濱，大學也在橫濱讀。她長相普通，微胖身材，熱愛美食和新衣，沒有厲害的家世，沒有卓越的能力。和許許多多人一樣，生活沒有跌入谷底，也從未走上巔峰。

十七歲時，她對自己的人生已經有了非常明晰的規劃，這份人生清單，大概跟很多女生的第一份清單撞車了：

大學畢業後找份好工作，實現經濟獨立，

在二十五歲左右和心愛的男人結婚，然後繼續工作。

和丈夫互相尊重，在逆境中互相支撐，相親相愛直到生命終止。

一開始非常幸運，大學畢業後，她順利進入一家不錯的商社，成了一位白領，並且如願以償，在二十五歲那一年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同年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書。在三十歲那年，她寫出了《藍，另一種藍》，大獲好評，成為文壇冉冉升起的新星。一切都如此順利。

寫作非常耗費心力，為了專心碼字，她咬咬牙，決定放棄商社的工作。然而幾年後，讓她充滿憧憬的婚姻生活便宣告瓦解。

在三十一歲的年紀，她失去了穩定的工作，也失去了婚姻的港灣。她曾不無感慨地說：不論男人還是女人，不論結婚還是不結婚，人一生中總會在結婚這個問題上碰幾次壁、傷幾次腦筋。

離婚後，山本文緒寫下了《不回家的誘惑》。

女主角真弓在一個不算特別幸福，但也沒有多麼不幸的家庭長大，畢業後進入一家大型商社，能力得到了領導的賞識，工作壓力也陡然壓了上來。

這時她遇到一個比自己小兩歲的男人，笑容溫柔，脾氣也好。她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未婚先孕，逼婚成功，從一個精緻的白領成了家庭主婦，還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但人生大事匆匆上演完畢，天天在家做飯洗衣帶孩子的真弓，卻又被一成不變的生活壓得喘不過氣。婚姻遠沒有「王子與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那麼歲月靜好。

然後，我就一個人了

故事裡，丈夫秀明沖著「不安分」的妻子真弓發出怒吼：「你有了夢寐以求的家庭，生了孩子，也買了便利舒適的房子，還有了一個每月都會自動進賬的錢包。現在怎麼突然想出去工作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這個和熱播劇《我的前半生》極為相似的「起火點」最終引燃了一系列矛盾。真弓和丈夫秀明在經歷了一番掙扎之後，重新換位，妻子出去賺錢，丈夫在家帶孩子，再次支撐起這個家。然而故事之外，山本文緒走出了婚姻，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

山本以自己為藍本，寫過離婚前後的經歷，一把辛酸淚，卻是半開玩笑輕輕鬆鬆講出來。

「三十一歲的我靠寫小說為生，但收入不能自給自足，搬離和丈夫同住的公寓後，只能回娘家，睡在二樓以前哥哥的房間，吃娘家冰箱里的食物，埋頭寫小說。我是徹頭徹尾的單身米蟲。」

不過山本並沒有全盤否定自己的選擇。她曾在文中寫道，趁著年輕結婚是非常好的事情。第一是年輕才會衝動，趁著還不是戀愛高手，以及「是否還有更好的人選呢」之類的邪念還沒出現，懷著毫無雜念的心情，「就是他了」，像懸崖跳水般投入婚姻的海洋，這種事只有那個年紀才能辦到；第二是可以儘早止損，實在不行，還可以趕緊離婚，多少能挽回些損失。

的確，她自己也是這樣做的。她決定振作起來，只身前往東京，一邊打工一邊寫作。

當時她還是個無名小輩，也沒有出版社向她約稿，手頭很緊張。雪上加霜的是遭遇稿費拖欠，小說銷量也持續低迷。在公司上班的時候，並不知道沒有歸屬的感覺那麼沉重。她給自己定了一個期限：

如果不能在三十五歲之前靠寫作養活自己，就重新找工作。

就算沒結成婚，也要昂首挺胸活下去

時來運轉，《不回家的誘惑》傳來加印的消息，山本文緒順理成章地在寫作的路上走了下去，一個人的生活也漸入佳境。

她一個人工作，一個人看書，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著電視發笑，一個人睡覺。也會拉上閨蜜一起去阿拉斯加看極光，去西雅圖享受異國時光。犯懶的時候就什麼都不幹，倒在公寓狂睡，大部分事情都在便利店解決。

似乎一切都做自己喜歡的就好。可以不斷挑戰想做的事，可以重返校園，可以看喜歡的書看到清晨，也可以喝一夜的酒，還可以踏上流浪之旅。十多歲時夢想的生活就握在手中。

時光流逝，她也終於迎來收穫。三十六歲的時候，她以《戀愛中毒》獲得吉川英治文學新人獎，三十八歲那年，充滿現實氣息的《渦蟲》參選直木獎時，眨眼工夫便幾乎贏得了全票。評委田邊聖子說，文章的岩盤堅實有力。作者對人生的洞察力大大增加了文學的肺活量。人際相處的難題、逃離現實的渴望、愛情中的失落……她講普通人的故事，有別人的，但更多的也許是自己的。

單身生活很寂寞，但也有寂寞的快樂。不過，她並沒有斷了結婚的念頭。她說，年輕時戀愛結婚，是彷彿抱著絕對不會沉沒的信念登上一艘豪華游輪。然而到了一定年齡便知道，泰坦尼克號也會沉沒的。即便如此，如果有可能，「還是想登上去試試」。

不過隨著年歲增長，山本開始更務實地思考自己的後半生。為了不讓自己老無所居，她掏出積蓄買下了一套小小的公寓。平日里和新認識的人看看電影，和樂觀的人喝喝小酒，和關係密切的人一起去旅行——為了心態平和地老去，首先要具備保證自己衣食住行的經濟能力，其次要有一顆堅持自我步調的心，最後還要有為數不多，但可以信賴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