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隨便的花朵

最新 09-11

你以雙眸燃燒我的詩句，我以苦修等待天涯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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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已是清晨。

睜眼看著近乎花房的卧室，菊花開得遍地都是，月季剛羞答答地開，茉莉被放在最遠處，但仍是香氣逼人。他用看花的眼神看著我，然後下顎抵在我的發上，手環得越來越緊，只一會兒，兩人便汗涔涔。此時的攀援是暖色生香的，他的眼神如清澈的小溪，我的也是。黎明還在路上，愛的路，又短又長。

末了，他笑著說，想和你糾纏一輩子，做凌霄花吧，喇叭花也行。我們都讀過《致橡樹》的，我也笑，我是花朵，不過，不是隨便的花朵。

我患有輕度的精神抑鬱症。

這一點，初相識的時候，我毫無隱瞞。他說，他是醫生，相信他的醫術。那時我剛剛經歷父母雙亡，又被奶奶告上法庭，一件件不幸的事情好比車輪雜亂無章地碾過我的生活，然後，他來了。我每天穿著寬大的棉麻袍子去上班，瘦小的身子罩在其中幾乎找不到。經常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去做另一件事情，然後忘記先前做什麼。為此我燒壞了兩隻鋼鍋，一次煤氣泄漏，一次自來水從浴缸溢出。我有潔癖，家裡的床單被罩都是醫院賓館的顏色，吃一頓飯要起來洗幾次手；每隔三五天，必寫一首詩，其實那也不過是外在形式的分行而已，距離詩意和美感十萬八千里。

偶爾一次，他突然問我，南，你知道強迫症嗎？我呆了半天，狠狠地回答：不知道！不過，我有強迫症！然後淚水就迎著他的目光決堤。我是驕傲的，即使把滿身的傷疤揭給人看，也從不低頭。而他慌了，沒想到驕傲任性的我竟然如此脆弱，獃獃地伸出手，眾目睽睽之下，把我摟在懷裡。

我是不需要憐憫的，掙脫他，獨自走開。回到家，看到QQ留言：愛情的秘密，不是尋尋覓覓，而是恰巧你在那裡，我就愛了。淚水，又一次不爭氣流下來。其實我的愛情還在路上，他是以蝴蝶探入一朵花的方式靠近，還是以雨水狂奔向大地的迫切抵達。還不得而知。就這樣接受這個人了，毫無浪漫可言。那時，我是他的房東，他租我的小閣樓，出來進去看到我的恍惚，便經常敲門提醒我一些瑣事，也送吃的給我，或帶我看喜劇片，笑到流淚。他喜歡花，帶我去花市買梔子，買三角梅，也買不開花的植物放在我的房子里。那些花竟也如人意，居然在我們相識的秋季里蓬勃地開放了，生機盎然，燦爛若仙，似乎有妖氣傳染給我，我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原來他一天天地呵護，終於讓我獲得了生活的勇氣，為他綻放，安靜而奇特。

婚後，他不許我再半夜寫字，不許我看傷感文學，多了戶外活動。他說，做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也很不容易的。我也聽話，寫字越來越少，也不覺遺憾，業餘時間徒步，練瑜伽，學醫藥知識，陪老人和孩子。沒有應酬的時候，他也常常和我守在家裡，看我穿著大大的襯衣，把頭髮任意扎在腦後，在廚房忙來忙去。依偎在他的懷裡吃零食看電視劇，看到鼻子發酸。偶爾，他也會找出我的詩來讀，他讚歎說，會寫詩的孩子會飛，孤獨地飛得很美。我倒是覺得他的話是世界上最美的詩。世上少一個寫字的傻瓜沒什麼不妥，多一個世俗的女人也是。若一個世俗的女人會了插花，茶道，填詞，那會不會是錦上添花呢。我的愛可能太端莊，太細膩，太小家子氣，可是寫字的時候它會變得更蒼茫，一些來自心靈的顫抖，僅僅給愛情，一次足矣，給自然與萬物，一萬次都不夠。

現在，我是健康的女子，喜悅，自由，仍然任性，站在花叢中，突然就香了起來，全世界都香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