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結婚只是為了給我孩子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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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洛椹面上是溫和的男子,鮮少有人看得出他對妻子凌颯姿耿耿於懷。
她的母親是大學校長,出自書香門第,娘家眾人都是文化圈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父親是商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佬,祖上往上數五代,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是能叫本市抖三抖的名字。
媒體稱凌家是真正的貴族,所以在凌家人的眼中,剛剛興起的洛氏就跟暴發戶似的,這些洛椹豈能不知道?但他擅於做表面功夫,在外人看來,他和凌颯姿竟是相敬如賓的一對。
但凌颯姿知道洛椹是個有本事的男人,要不然豈會小三肚子都六個月了,她之前卻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她知道這個叫萬悠然的女人不簡單,洛椹在外鮮少有花邊新聞,婚後更是小心翼翼。雖然他不曾瞞她,但每次回來的時候必定是洗了澡,清清爽爽沒有一點別的女人的味道。
萬悠然膽子也太大了,挺著肚子找上門來也不怕她這個正室下毒手。是啦,虧得媒體一直對外宣稱她是端莊賢淑的貴族女子。
凌颯姿好茶好水地招待她,上門即是客,不能怠慢了。她出身良好,隨便一個撩頭髮、喝咖啡的動作都叫萬悠然心中自愧不如。但小三自有小三的招數,故意挺了挺肚子盈盈一笑道:「我怕姐姐在家中寂寞,特地來陪姐姐說說話。」
凌颯姿亦是微微笑,用一種居高臨下、高人一等的姿態看著她,「和我說話的人都是正經姑娘,可沒有哪一位像萬小姐這樣花枝招展的。」
她說得越刻薄,萬悠然卻是越高興,「有什麼辦法呢?洛椹就喜歡我這樣花枝招展的。」
「有辦法的。」凌颯姿認真地說,「我手邊有個造型師,最拿手的就是正經打扮。要不這樣吧,讓他先給你整成正經模樣陪我說話,等說完了再給你整回不正經去。」
她扣了響指,立即有人拎著造型箱過來。萬悠然錯愕地張大嘴巴,一時摸不清凌颯姿唱的是哪出。凌颯姿回頭冷冷吩咐,「替萬小姐修整修整。」
造型師從箱子里拿出一個把大剪刀,像恐怖片中的那種。萬悠然驚得推開椅子,「你……你想幹什麼?就不怕傷了我和洛椹的孩子?」
凌颯姿眯起眼睛,慢慢抿了一口咖啡。
「你確定是洛椹的孩子?」
「當然是。」萬悠然捕捉了凌颯姿細微的表情,信心大增,「姐姐,你帶著拖油瓶嫁給洛椹已經夠使他委屈,難道現在忍心見他的親生骨肉不得認祖歸宗?」
她知道洛椹委屈,坊間傳聞以凌氏的財力根本沒有聯姻的必要,如果不是因為凌颯姿的孩子小水懂事了,吵著要一個爸爸,凌氏也不會把大小姐下嫁洛家。沒錯,就是下嫁,即使她有一個四歲的女兒,嫁給洛椹仍被媒體稱為下嫁。
故此她在公眾場合都是端莊的大家閨秀,偶爾有媒體拍到他和某個小歌星走得近,逮著她連珠炮地發問。她一般都給他面子,永遠得體地笑,「我相信他。」非常模範且標準的回答。
她和洛椹一開始就分房睡,他要是在外面沒有女人她倒要奇怪了。
結婚頭幾天,她認床,整夜整夜睡不著,只得趴在露台上吹海風。沒想到他也睡不著,在隔壁的陽台上抽煙。索性敞開了心胸徹夜長談了一番,兩個都是明事理的人,很快都明白對方對自己沒有企圖。
她不愛他,他亦不愛她,這樣的結果對商業聯姻是最好的答案。
凌颯姿朝萬悠然笑了笑,「那你可知道洛椹結紮了,和任何一個女人都生不出孩子的。」
她從小鬼話連篇慣了,說起這樣的謊來面不改色。倒是萬悠然臉色大變,護著肚子搖搖欲墜,彷彿受了天大的打擊。
凌颯姿看她的表情,心下有了幾分明了,添油加醋道:「我一直擔心洛椹在外面胡搞留了種對我的孩子不利,所以咯,逼著他結了扎。雖然是斷子絕孫的缺德事,不過我們凌家勢力大,洛椹只得屈服了。」
那萬悠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直流。
2
這時傭人引著洛椹過來,「少爺回來了。」
他是收到消息匆匆趕回來,但見萬悠然如臨大敵般癱在地上,凌颯姿垂目,手持茶盞一下下地滑過杯口。
他下意識擋在萬悠然面前,說出的話卻是很有分寸,「颯姿,我先送她回去。」
萬悠然的反應是極快的,因造型師的大剪刀還拿在手中,她瑟瑟發抖哭訴,「洛椹,我好心來陪姐姐說話,她卻要叫人戳破我的肚子。」
凌颯姿溫和地笑了,抬起頭來不理會萬悠然的誣衊,「她說有了你的孩子,我瞧著不像,你可別弄錯替別人養了孩子。」
作為小水的繼父,洛椹在其他眼中就是替別人養了孩子。凌颯姿的話無疑戳到他的痛處,他眉心一擰,「颯姿,我尊重你,希望你也尊重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我很清楚。」
凌颯姿只覺一股怒氣從丹田升起,也許因為他們從來都是好言好語地說話,洛椹對她,從沒說過重話。她咬了咬唇,暗自盤算著要洛椹吃個大虧,他自作自受。
等他送了萬悠然離開返回,她和他正式開談,大約很少有夫妻面對這種境況如此冷靜。
凌颯姿不想和他就第三者的問題過多糾纏,只說:「你在外面有女人我不管,但我不希望小水多出來歷不明的兄弟姐妹。」
洛椹看牢她,想在她的眉宇間看出點怨恨,但她仍然是一臉不甚在乎的面容。他覺得有些累,溫言道:「我依然會將小水當做親生女兒般對待。」
「過幾天我會讓小水改姓洛。」是的,她嫁給洛椹,小水姓的依然還是凌,這便是凌颯姿作為凌家大小姐的霸氣。
洛椹真正動氣了,「你現在當我是乞丐了嗎?以為施捨就能讓我將自己的孩子扼殺?」
她淡淡道:「我從來沒有將你當成乞丐。」
他恨極了她這種任何時候都雲淡風輕的姿態,提高聲音:「在你們凌家眼中,所有人都是乞丐。凌颯姿,我不怕告訴你,我不是喜歡萬悠然,我就是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
結婚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們還是頭一次這樣惡行惡跡地吵,這樣的境況真的有違凌颯姿結婚的初衷。
「洛椹,你會後悔的,你這個……」她不會說髒話,停了停罵道,「你這個小人。」
他怔了一怔,忽然想起有一次他問過凌颯姿,「為什麼挑我?」
他不覺這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但凌颯姿想了很久說:「我覺得你是正人君子。」
頭一次有女人用「正人君子」來形容他,結婚之前,他和凌颯姿只見過一面。在一個衣香鬢影的宴會上,象徵性地點頭微笑,沒有交集。他記得那天,好幾個女孩子圍著他獻殷勤,不知凌颯姿「正人君子」的評價出自哪裡?
可惜,小人和君子,他一個都不想做。
3
他一直覺得她性子好,不盛氣凌人但自有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嚴。有時會點撥他的生意,暗中替他活絡人脈。她雖然沒有提過,但他都是知道的。沒有人知道他其實一直過得很掙扎,作為一個男子,他不屑利用妻子娘家的力量,可是作為一個商人,他知道沾上凌家一點光等於他下幾年的功夫。
所以他對凌颯姿,有一半的敬重,還有一半的耿耿於懷,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訝於這種情感的複雜。
他以為萬悠然的事情處理得很好,他將她安置到了國外,一點風聲沒有漏出去,況且他知道凌颯姿在這種事上不會求助凌家。哦,不是,她不屑將萬悠然當做對手。
不過這件事到底傳入了凌家,下面的人走了一趟回來忿忿不平說:「前幾天明明說好款子批下來,今天就跟我們打哈哈,推三阻四。」
他心中有底,提前下班去早教班接小水。小水雖然不是他的親生骨肉,但和他極其投緣,很快從「叔叔」改口叫「爸爸」,最喜歡騎在他脖子上耀武揚威。也許這便是凌颯姿的初衷,給小水一個正常的家庭。
至於小水的親生父親,聽說是凌颯姿的初戀情人。洛椹在報紙上見過那個男人的照片,和小水一點都不像。老實說,他覺得配不上凌颯姿。
他帶著小水在百貨公司買了一個大的毛絨狗狗,晚上給她講《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故事,小水聽到一半就睡著了。他和凌颯姿因為在冷戰階段,他一開始講故事她就把眼睛閉上了。他猶豫著要不要喊她回房,湊近了發現她真的睡著了。他覺得好笑,這本童話書還是她買回來的,請他有空講給小水聽。
公司一直很忙,他頭一次睡前給小水講故事。
洛椹默默在她身邊站了一會兒,彎腰把她抱回房。她睡覺的時候給人一種稚氣未脫的感覺,比她現在這副端莊清高的模樣好看多了。
第二天早晨,他看到她在露台上看海,風很大,吹得她的頭髮全都散了開來。她環胸而立,晨曦落在她身上,她的側面隱隱發出光來。他有心打破兩人之間的冷戰,出聲道:「起得這麼早。」
凌颯姿轉過臉順了順頭髮,「今天晚上陪我回一趟凌家,你有時間嗎?」
他也轉頭去看海潮,「好,我可以空出時間。」
沒有想到這麼順利,凌颯姿是聰明人,自然知曉他不會無緣無故、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去接小水,還給孩子講睡前故事。他雖然對小水很好,但到底沒有將她當成親生女兒,有些事情還需凌颯姿提醒才會去做。
洛椹更沒想到的是,經過萬悠然的事情後,她還是不遺餘力地幫助他。
凌颯姿和他在凌家好好演了一場恩愛戲碼,其實都是夫妻間的正常動作,她做起來再自然不過,把葡萄細細地剝了皮送進他口中。倒是他有些不自在,下意識說:「謝謝。」
她的指甲保養得很好,晶瑩剔透,濺了淡紫色的汁液,說不出的魅惑。她把頭髮夾到耳朵里的時候,他才發現她的耳根子紅彤彤的。
他彎腰把小水抱在懷裡,凌颯姿說:「別這麼慣著她,早教班的老師說她走幾步路就要人抱。」
洛椹接得極其順口,「她是我洛椹的女兒,將來出入都是汽車,要走路做什麼?」
一番話說得凌老爺子眉開眼笑。
結果沒幾天,那筆款子就批了下來,他越發地心中不舒服。早前他娶凌颯姿的時候,不懷好意的人說他是凌颯姿給孩子買的爸爸,他不甚在意。而今仰仗著凌家在商界的勢力,倒有幾分應了那些人的話。
4
凌颯姿卻知道父親不好糊弄,她和洛椹夜夜分房而睡,父親不可能不知道。不過她既然肯花心思替洛椹做戲,父親自然便順了她的意,甚至打發了哥哥來勸她說:「洛椹是個有潛力的年輕人,你既然嫁了他,做對真正的夫妻又何妨?難不成你想永遠和他相敬如賓相處下去?要是哪天他真的在外面有了私生子,你就該急了。」
他們肯定沒有想到,洛椹已經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啊,不對,他以為那是他的孩子。萬悠然肚子里的孩子以及那個孩子真正的父親,凌颯姿都查得很清楚。可是她有一點小心思,想叫洛椹後悔吃個教訓。
她從小就任性,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懷小水的時候醫生就說情況不好,家裡都勸她把孩子拿掉,她頂了整個家族的壓力。後來預產期早了一個多月,她不肯剖腹,痛了兩天兩夜,差點母子俱損。
如果不是念在她在月子間,父親早對她動了家法。她嘴巴緊,一直拖,拖到最後心一橫說:「有本事你們去查啊,我就不告訴你們。」
縱然凌家一手遮天,處處有人脈,到底沒將小水的父親找出來。
颯姿一出神,車子便溜了道,和對面的一輛邁巴赫擦上了。邁巴赫上有三個氣焰囂張的女人,齊齊下車堵颯姿。她也不是好惹的主兒,抄了墨鏡架在鼻樑上,悄無聲息落下車窗。剛剛露出臉來,那三個女人又齊齊驚呼:「凌颯姿!」
洛椹在開會,接到妻子的電話一時不能消化,「什麼?你在哪裡?」
她只得重複了一遍,「警局,我和人打架了,麻煩你過來一趟。」
「什麼?」洛椹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求證的聲音大得整個會議室的董事都為之側目。
他趕到警局,連凌颯姿在內有四個女人,看得出每個人都是大小姐般的人物,其中一位的丈夫還是他生意上的合作夥伴。整個警局吵得像鴨子窩,那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同他一樣無奈地站在邊上,頭痛得揉額角。
洛椹先以為凌颯姿是和那三個女人有衝突,聽了半晌才發現她是她們的頭兒。
「你們的防彈衣、辦公桌,還有警車,統統是我們凌氏贊助,你居然敢把我抓過來。她,她,還有她,背景說出來嚇死你們。」
她每說一句,大肚子的警長臉色就白一分,一邊擦著冷汗一邊說:「對不起凌小姐,可是你們和人打架——」
「打架是我們的錯嗎?我們這叫鋤強扶弱、打抱不平。」
警長委屈地低聲反駁,「哪裡是鋤強扶弱、打抱不平——」
再度被凌大小姐打斷,「怎麼就不是?小三破壞別人家庭,我們將她群毆就是打抱不平。還有,你看她一個人對我們四個人都沒落下風,就知道她有多強了。」
洛椹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其實他的笑聲很低,警局裡又鬧,根本不會有人注意。但凌颯姿不知怎麼聽到了,轉過頭來。她的頭髮被扯得鬆鬆垮垮歪在頸邊,衣服掉了幾個紐扣,不倫不類裹在身上。因她的皮膚好,粉底腮紅什麼的基本不用,只化眼妝,這時被汗水氳開,黑乎乎的說不出的狼狽。
他一直忍著,在車上她恨恨地拿濕巾抹臉。他前功盡棄,趴在方向盤上笑起來。
她還在試圖挽回頹敗的局面,「我的三個好朋友,約好了去捉姦。人多力量大,我就和她們一起去了,我……」
洛椹的肩膀沒有停止聳動,凌颯姿忍不住拿手推他,「有這麼好笑嗎?」
他點了一下頭,繼而覺得不能表達此刻心中的感覺,又點了三下,盡量讓自己不失風度,「凌颯姿,我不知道你還有這樣一面。」
他很高興,凌颯姿也看出來了,但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高興。
她掩住臉哀嚎,其實並沒有刻意壓抑本來性格,只是和他這樣的婚姻,持重一些才不會有意外,才不會有什麼火花碰撞,才能安安生生過下去。他一直笑,笑得她反倒不知所措,彷彿失去了某種屏障。
「我去捉姦你高興得超乎我的想像。」她冷不丁蹦出一句,聽在洛椹耳中不知怎地有冷嘲熱諷的感覺。
他止了笑,現在才覺得對他們而言「捉姦」是個敏感的詞語,他道:「我只是高興原來你也有熱血衝動的一面。」
凌颯姿暗想這有什麼好高興的?回到家,小水見了她的樣子嚇得直哭。好不容易哄得小水睡了覺,她掏出手機給哥哥打電話,想讓他把這件事壓下去。
洛椹長臂一伸,將她的手機奪了去,他道:「這件事我可以處理,勿需任何事情都求助凌家。」
他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每個電話都打足十分鐘。凌颯姿找到把剪子,慢慢給自己磨指甲。她養了很多年的指甲,在戰鬥中毀於一旦,這個時候才有功夫心疼。洛椹打完電話告訴她,「沒事了。」
目光落在她的指甲上道:「咦,斷了,以後不好剝葡萄了。」
他平常也不是輕佻的人,但這種帶點調笑口吻的話自然而然就說出口了。凌颯姿怔了一怔,耳根子悄悄地紅了。
為什麼有些怦然心動總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出現呢?
5
接著好幾天,她真的沒有在報紙上看到任何關於她進警局的報道,洛椹處理緊急狀況的手段一點不亞於她的幾個哥哥。她好好地感謝了他一番,是真的拿出了實際行動。
彼岸的萬悠然生下孩子,她順利拿到那孩子和洛椹的DNA圖表對比,這才將所有資料拿給洛椹看,「我不喜歡欠別人情,你幫我了一次,我自然不能叫你吃啞巴虧。」
他將那疊資料一頁頁看過去,臉色越來越晦暗,越來越陰暗。她暗暗心驚,原要安慰他幾句,忽然他冷冷地看過來,「凌颯姿,你早就知道,你偏偏不告訴,你非得等到那個孩子生出來才告訴我。你是真的不想我吃虧嗎?怕是你算計了就為著看我吃虧的模樣吧!」
是是是,她從前是那樣想的,可是此刻完全是為他著想的心態。凌颯姿自小眾星拱月,何曾被人這樣冷言冷語?她毫不客氣地說:「是誰信誓旦旦和我說『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我很清楚』?洛椹,是你不識好歹,我早就提醒過你了。」
「凌颯姿,別說這麼冠冕堂皇的話。你要是真心提醒我,為什麼不把話說明白了?」
「下次,下次你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我一定真心提醒你。」她狠狠撂下話,氣得洛椹摔門而去。
開始了,先是惡行惡跡的吵架,然後幾天幾夜不回家,接著走上離婚的道路。凌颯姿頭疼不已,恍然指間觸到臉頰,竟然有淚落下。頂著凌家大小姐的頭銜,她的日子其實並沒有外人想像中的那麼好。
之前是暗流涌動,現在是波濤洶湧了。
洛椹開了車索性睡到工地上去了,真是奇怪,他生氣居然不是萬悠然的孩子不是他的,而是凌颯姿知情不報!明明結婚時說好井水不犯河水,他怎麼會輕易為她動怒?
大約是遷怒,洛椹恨恨地想,他所有的君子面貌都叫她拆得七零八落。
他記得在這之前他們有過一段曖昧的時光,有一天晚上他已經進了她的卧室,他和她都洗過澡,散發著同一種沐浴露的香味。
她在拉落地窗前的帘子,他在她身後,看到她的寬大的袖子滑到胳膊,露出纖細的手腕,隱隱看得到蜿蜒的經絡。他往前,和她相距不到一厘米,他聞到她身上沐浴露之外的體香,非常誘人。
他慢慢把頭低下去,凌颯姿閉了眼睛,攥緊窗帘的一角。但這時小水從兒童房跑出來,在門外哭說:「媽媽,小水要和媽媽一起睡。」
她靈活地鑽出他的桎梏,抱著小水親吻女兒的臉。最後他給了凌颯姿一個晚安吻,小水拍手道:「爸爸親媽媽,媽媽親小水,小水也要親爸爸。」
自欺欺人的幸福。
第二天,凌颯姿接到工地的電話。洛椹在工地受傷,監察的時候工地出了意外,流了許多血,送到醫院的時候臉色白得像一張紙。
她抱著小水聽醫生說情況多嚴重,箍得小水皺眉喊:「媽媽,疼。」
洛椹失血過多,他的血型是很罕見的MNSSU血型,醫生說血庫缺乏這種稀有血型。凌颯姿問醫生,「我的女兒是MNSSU血型,四歲的孩子可以供血嗎?」
6
他並沒有昏迷徹底,微微開了眼皮,看到凌颯姿高挑的身影,面容焦灼。她的聲音一字一句傳入他的耳中,「我的女兒是MNSSU血型,我的女兒是MNSSU血型……」
四歲的孩子自然不可以獻血,後來正好醫院有位病人也是這種血型,救了洛椹一命。他昏迷了兩天醒過來,眼眸出奇的盈亮。先是盯著她看,然後盯著小水看,看得凌颯姿心裡發虛。
「小水,你過來。」孩子走到病床邊,他摸了摸小水的小腦袋,目光看向她,「小水今天不用去早教班嗎?」
凌颯姿說:「別看她年紀小,知道你生病了,她可是天天吵著要來看你。」
他嘴角的線條柔軟地彎起,單臂把小水抱到床上,哪知牽到傷口,痛得倒抽涼氣。凌颯姿連忙過來查看,她的脖子彎下去,像一隻低下頭的丹頂鶴。他不由扣住她的腕子想要問個究竟,她一驚,「怎麼了?」
「怎麼了?」她裝得那樣好,小水如今都四歲了他一直被蒙在鼓裡,洛椹一字一句說,「MNSSU是比RH—陽性更稀有的血型,是毫無疑問的遺傳血型。你告訴我,小水怎麼會是MNSSR血型?你說。」
他目光灼灼,彷彿已經知道了真相。但凌颯姿不到黃河不死心,她堅信自己做得隱秘,於是道:「自然是遺傳的小水父親的,MNSSU血型是稀少,但不代表除了你沒有人擁有這種血型。」
他扣住她腕子的手更加用了力氣,「是嗎?不如我來驗驗DNA,看看小水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凌颯姿的臉色一點點灰敗下去,洛椹知道自己猜對了。四年,直到四年後他才知道自己有個女兒存在於這個世上。
洛椹不停地叫自己冷靜下來,然而她的那副模樣讓他忍不住想打她一頓,「如果不是小水想要個爸爸,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不讓我見到小水?如果我不同意和你結婚,你是不是就要去物色其他男人?」
「你是小水的親生父親,所以是我的第一人選。如果你不同意,我確實打算物色其他人。我是凌氏的大小姐,還擔心嫁不出去嗎?」她退後一步,像個母豹子,「你要是覺得我欺騙了你沒法和我生活下去,大不了我們離婚。全市的男人都以娶凌家小姐為榮,我給小水重新找個爸爸就是。」
他忍住想掐死她的衝動,「凌颯姿你敢,你敢帶著我的女兒嫁給別的男人試試看。」
「你看我敢不敢?」
他咬牙切齒,「別逼我和你爭撫養權。」
凌颯姿「嗤」了一聲,「你覺得你爭得過我嗎?洛先生!」
最後三個字簡直擲地有聲,彷彿還帶著某種羞辱。
洛椹真的要被她氣死了,只覺做過手術的傷口疼痛不已,不停地揉太陽穴。他傷的是腦袋,此時面部猙獰,痛苦不堪。她心下鬆動,不禁緩了音調問:「你沒事吧?要不要叫醫生過來?」
他疼得擰眉,「只是頭疼,揉一揉就沒事了。」
她並了五指替他揉太陽穴,揉了好一會兒,他放鬆下來,劍拔弩張的氣氛漸漸消散。素來溫和慣了,吵了一架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有些疲憊,低聲問:「什麼時候讓小水改姓?」
凌颯姿理直氣壯,「既然你知道萬悠然的孩子不是你的,所以我不打算讓小水跟你姓,她是我凌颯姿的女兒。」
「小水也是我的女兒。」
「你只是提供了一個精子。」
洛椹真的要被她氣死了,他捧住腦袋,「好疼,像有許多蟲子在啃噬。」
她手無足措,一邊喊醫生過來一邊道:「改姓的事等你的傷好了我們再從長計議。」
7
凌颯姿第一次見到洛椹的時候只有十七歲,並沒有產生一見鍾情的感覺,只是覺得這個男生好漂亮好紳士,是生寶寶的好基因。
她對洛椹動了一點手腳,拿到了他的精子,一直在醫院冷凍著。大學畢業後,談過幾次戀愛,對婚姻沒有憧憬,只單純想要一個孩子,於是洛椹的精子派上了用場。
這其中的曲折洛椹想破腦袋也是想不到的。
小水的真實身份曝光後,最高興的莫過於凌家眾人了。只二哥一人,就抵得上三姑六婆無數八卦人才,一直追問她小水是怎麼來的。四年前她在倫敦生下小水,四年前洛椹根本沒有去過倫敦。
她咬緊牙根,一個字都不透露給他們知道。
洛椹出院後,他們將小水改姓的事情擺到了檯面上,由凌家長輩一起討論。回凌家之前,洛椹對她說:「誠然,凌家的勢力很大,但不代表洛家可以任人宰割,小水必須認祖歸宗。」
他這麼說的時候臉貼了過來,離她不過一寸距離,男性氣息撲在她面上叫她有些慌亂,她只得拿出結婚時的條款,「洛椹,我們結婚的時候說好井水不犯河水。」
「你連我的女兒都生了,還好意思跟我講井水不犯河水?」洛椹幾乎是恨得牙痒痒,「凌颯姿,你最好不要逼我動用非常手段。」
她隨手抄了書桌上的筆筒,「我管你什麼非常手段?別惹我,你知道我的身後有多大靠山。」
「好疼。」他忽然捧住腦袋蹲下去,不住呻吟,「腦袋裡有什麼蟲子在咬我,好疼。」
「這麼嚴重?」他的腦袋總是疼得不合時宜,她急忙揉捏他的太陽穴,「洛椹,去醫院看看吧,我看你疼得挺頻繁的。」
她以前聽醫生說砸到腦袋最麻煩,嚴重的時候引發腦血栓、腦溢血等等後遺症,不免為他擔心。
他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這廂心急火燎,誰知他驀然站起來,將她往牆壁一推,跟著整個身子壓上來。她驚呼一聲,他的吻已經落下來,將她的聲音吞了下去。
這個吻的結果是越吻越激情,回凌家遲到了大半個鐘頭。期間她有奮力推開他,但一碰到他,他就喊:「好疼,腦袋好疼。」
她要花時間去想他到底真的還是假的疼,他便趁機上下其手。她沒想到他在這方面這麼有天賦,叫她一點沒有招架能力。
還好家裡人都持中立,說尊重她和洛椹的討論結果。其實這話說了跟沒說似的,還是把她和洛椹擺在對立的位置。
夜裡她在電腦前面看連續劇,洛椹哄完了小水進來,她下意識戒備,「你有事嗎?」
他攤手道:「二哥說房間不夠,我和你睡一間。」
說著圈著她的身子要吻她,她臉一沉,「洛椹,我們得談談。」
他收起了嬉皮笑臉,獨自坐到床邊。他真是玩弄氣氛的高手耶,凌颯姿感覺主導權又在慢慢流失,她清了清喉嚨道:「我覺得我們還是恢復成以前的狀態比較好,我和你結婚,只是為了給小水一個正常的家庭。」
洛椹抬眸,眼神凌厲,「凌颯姿,你是在命令我還是在和我商量?」
她想說「沒的商量」,被他這樣一瞧只得說:「我在和你商量。」
「那你生小水之前有沒有和我商量過?」
她真討厭他拿這件事堵她,她想要的是一個和平相處的婚姻,不是現在這般時不時就劍拔弩張,她覺得她的頭也開始疼了,「洛椹,我只想給小水一個正常的家庭。我不是在給自己找老公,你明白嗎?」
他也是耐性盡失,咆哮道:「你以為找個男人結婚就是給小水一個正常的家庭嗎?父母相親相愛,這才是正常的家庭。」
凌颯姿衝口道:「我們如何相親相愛?我連懷小水都是找人給你打了麻醉劑,送到醫院取了精子,後來再悄無聲息將你送回酒會。我們會這般牽連不過是因為我想要一個孩子,我不愛你,你不愛我,我們說好的。」
說完她就後悔了。
8
果然見洛椹眼角的肌肉一直抽搐,她毫不懷疑他下一秒撲過來殺了她。
「哈哈哈,凌家果然是一手遮天,做得滴水不漏。凌颯姿,我真是小看你了,早在那時候你就把我玩弄於股掌中。不愧是凌家的大小姐,想怎樣著就怎麼著。你想生孩子就生孩子,你想要小水的親生父親在她身邊就立刻把我弄到了她身邊——」
他的聲音嘎然而止,「咚」一聲倒在地上。
凌颯姿有了經驗,只在邊上說:「喂,你別又裝舊疾發作,我不會相信的。」
但他躺在地上好久都沒有動彈一下,彷彿胸口都不再起伏。她終於有些慌了,蹲下去拍他的臉,他還是一動不動,「大哥二哥,快來,洛椹……他……他被我氣死了……」
他在重症病房呆了一天一夜,脫離了生命危險。他醒的時候就看到凌颯姿哭得兩個眼睛都腫了起來,頓時什麼氣都消了。醫生說他不能受到刺激,不然腦血管容易爆裂,於是不管他說什麼,凌颯姿都不敢不答應。
「不會離婚?」
「不會。」
「我是你的老公,我可以吻你和你睡在一個房間里?」
「可以。」
「小水從此改姓洛?」
「是。」
「不會跟我耍凌大小姐的威風?」
「不會。」
到最後雖然已經咬咬切齒承諾,但到底不敢逆他的意。自和她結婚以來,洛椹沒有哪一天過得這樣舒坦過。
結局
洛椹執意向凌颯姿求一次婚。
在某個西餐廳內,他彈鋼琴,侍者端了一碟巧克力,一共十個送到凌颯姿面前。他說:「其中一個裡面有戒指。」
她懶得猜,特別想翻他一個白眼,但這個動作大庭廣眾之下不能做。於是捏了個巧克力掰開,掉下一枚祖母綠的戒指,洛椹笑道,「你的運氣真好。」
「好什麼?」她又拿起一個掰開,落下一個白金戒指,再掰開一個,裡面同樣有戒指,一連十個巧克力都有戒指。
餐廳有其他客人,氣氛非常微妙。洛椹的臉色由紅變青,由青變白,同時有些搖搖欲墜的姿態。凌颯姿連忙套了一個戒指在無名指上,「呵呵呵,十個太多了,我戴一個就夠了。」
洛椹的精神狀態立馬就好了。
殊不知凌颯姿在肚子里罵娘。她想,總有一天,等洛椹的身子好了,她一定讓他嘗嘗凌家大小姐的厲害。(原標題:二婚不二)
※父親逼我嫁給病秧子沖喜,新婚夜我卻發現丈夫在裝病
※妻子回娘家,不久我去接她卻只見到她骨灰盒
※父親痴傻多年,卻在我結婚當天突然清醒,喊道:別嫁他,快跑!
※丈夫晚上偷溜出去再沒回來,第二天河裡發現浮屍:是他
※14歲男孩抑鬱跳樓自殺,他癱瘓父親的一雙拖鞋卻讓我發現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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